這天是約定好的去端王府的日子。
一大早起身後,元槿先練了一張大字。看看時間還早,就又撫了會兒琴。
公主府的僕從做事效率倒也快。
那日元槿的琴剛被摔壞,當天下午拿去修,第二日就將琴取了回來。雖然音色大不如前了,元槿也不在意,照常用著。
先前哥哥說要送一把過來,遲了這些天沒送到。
因著修好的琴在手裡了,沒耽擱事兒,元槿便沒多想,也沒遣了人去問。打算今日去完端王府後,繞到將軍府過一夜,明日早晨回來的時候帶上就好。
正這樣想著呢,外頭突然傳來了春華急慌慌的聲音:“姑娘,國子監祭酒謝大人來了,指明要見姑娘,如今正往這兒趕著呢。”
元槿從未見過這位謝大人。但聽人已經在路上了,便趕忙進了臥房,讓春華秋實伺候她更衣。
謝大人年過花甲,十分消瘦。穿著一襲長衫,頜下蓄了長鬚,很是仙風道骨。手裡抱著個布包的長條狀物。
府裡的僕從要接過他手中之物,他也不肯。親自抱著一步步往裡走,讓人引了進到輕煙小築,上下一打量,揚聲問道:“鄒姑娘可在?”
卓媽媽急了。聽說這位是朝上的大人,依然黑了臉,聲音緊繃地道:“內宅中都是女眷。大人無故在府裡亂闖,終究不妥吧。”
她倒不是為了元槿鳴不平,而是覺得這位大人太過於小瞧公主府了。
“我都這把年紀了,能鬧出什麼事來?”謝大人淡淡一笑,捋須說道:“早幾年我在小皇子和明樂公主府裡亂闖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兒呢。”
他說公主,並未說長公主。至於小皇子……
先皇在的時候,小皇子便是如今的端王藺君泓。
卓媽媽神色一凜,這才想起來,眼前的謝大人,正是教端王爺習笛的先生。
當時王爺年少,還未分府單過。所以時常來胞姐明樂公主的府裡跟謝大人學習。
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
謝大人用的是往年的稱呼。
卓媽媽這才斂了神色,恭謹許多。
此時房門開合的聲音響起。
謝大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未再搭理卓媽媽,而是視線一轉,望向了剛剛出屋的女孩兒。
她身穿粉色衣衫,身姿嫋娜。五官精緻,雙眸澄澈,顧盼神飛。端的是好相貌、好神采。
謝大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手中抱著的用布巾好生裹起的物什擱到了院中石桌上,笑問道:“丫頭在學琴?”
元槿聽說過這位國子監祭酒,知曉他擅長音律,尤其擅笛。世人送他“玉面笛仙”的雅號。
所以聽聞他問起學琴一事,倒也沒覺得太過突兀。老實答道:“剛開始學。還未能成曲。”
這話一出來,謝大人的臉色頗為好看。青了紅,紅了白。
半晌後,他深吸口氣,緩緩吐出。而後,用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臭小子。居然敢訛了我的琴給個才剛學琴的娃娃。真是……暴殄天物。”
他努力了半晌,好不容易平定了心情,認命地嘆了口氣,桌上之物的布包開啟。
頓時,一張琴顯露在了眾人眼前。
謝大人宛若謫仙的面上此刻帶了幾分不甘願,抿著嘴說道:“吶,東西給你了。我走了。”說罷就要拂袖離去。
元槿莫名其妙。
這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更何況,由祭酒親自送來,可見他對此物很是珍視。既然如此,哪敢隨意亂收?
元槿忙揚聲喚住了謝大人,恭敬問道:“請問此物是何人所贈?”
謝大人含含糊糊說道:“嗯……一個學生。”
學生?
元槿默然。
國子監祭酒……國子監……
難道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