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伸手去摸臉摸皇上的腳,卻是按在腫脹的豬皮上一樣,按下去的地方,凹了一塊,半日不見回複。而臉,卻腫地有些發亮。便問王嬿:“皇後,太醫說這是什麼病?”
王嬿道:“都說是先天的血氣不足。前幾日,家父帶了醫士過來,用了鮮卑人參,卻越發地嚴重了。”
陳述道:“病急亂投醫,這鮮卑人參又是何物?”
王嬿道:“是人形之草,醫士說,鮮卑人稱之為神草,常服用之。於是給皇上服用,即使不好,也不會壞。不想皇上之病,藥石無靈。”
陳述也不懂岐黃,只是在隨著王嬿陪伴劉衎。而劉衎,此時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咳嗽了幾下,驟然感覺透氣困難,示意陳述將他扶起。陳述將劉衎扶了起來,半臥靠著自己。劉衎稍微舒服了一些。
王嬿見劉衎實在費力,握著劉衎之手,使勁揉搓著。劉衎看著王嬿,嘴裡微微一笑。道:“皇後,朕怕不日要走了。你善幼,跟師傅學好劍。找個人再嫁吧!”
王嬿眼淚又出來,道:“臣妾已經許了皇上,再無他嫁之意。”
劉衎卻不再勸,道:“陳述,往後,你要好好照顧皇後。”
陳述低頭不語。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
王太皇太後卻也從外面回來。走進皇上,道:“皇上,哀家剛從朝上回來。百官關心皇上,特來問安。”
劉衎道:“安漢公哪裡去了?”
王太皇太後道:“安漢公自泰山回之後,日夜憂心皇上,還要處理國政。稍後,處理完今日奏摺便會過來探望皇上。”
劉衎道:“既然國事繁忙,不探也罷。只是安漢公之政,皆出朕之名。如今剛施政五年,雖四海昇平,卻也又不少民怨。可惜了安漢公,一代賢人。孔子曰:假我數年,我於易則彬彬矣。而安漢公已施行五年,朝野仍未見化,可見施政之難。“
王太皇太後道:“皇上聖明,將來必定是一代明君。”
劉衎道,明君便罷。朕去後,不知後人如何評。說著,又費力了起來。王嬿慌忙撫摸著胸口。王太皇太後見劉衎虛弱以及,便告辭了道:“皇上,你還是好好休息。哀家明日再來。”
王嬿叫陳述也先行回宮。
陳述出了宮,東方虹夫婦此時卻已經離了府。問管家,說到了三舍遊玩。陳述於府中練劍,一邊等待東方虹夫婦。
時近黃昏,東方虹夫婦回來。三人正說著話,忽然見皇上身邊太監匆匆往陳述府中而來,道:“皇上病重,皇後叫武義王即刻進宮!”
陳述也不換衣服,帶了一身汗,叫東方虹夫婦一併進宮。
到了皇上寢宮,卻見王莽、王太皇太後都已經在,龍床邊圍了四輔,王嬿撲在劉衎身上,已經哭幹了眼淚。劉衎躺著,臉較之前瘦了點,陳述上前,卻見劉衎嘴唇略帶青紫,正要上前撫摸,王莽道:“王爺,皇上駕崩了。”
劉衎一聽駕崩,呼地跪在了地上,眾人也齊刷刷地下跪。再看劉衎,卻如入睡一般。陳述哭道:“這如何是駕崩?分明入睡!”
王嬿哭道:“都怪王嬿,王爺走後,哀家便躺皇上身邊睡著了。不想一覺醒來,卻發現皇上已經沒了氣息。”
王莽道:“皇後數月來常伴皇上左右,衣不解帶,困極入睡,人之常情。還望皇後節哀。”
陳述見東方夫婦也跪在那裡,慌忙叫二位起身,道:“二位師傅是皇上新拜的,不應常跪。”
四輔此時也已經起來。等候安漢公發布命令,準備劉衎後事。聽聞皇上新拜了師傅,此前王莽也有提及,見東方虹夫婦果然人中龍鳳,只道:“皇上蘭心蕙質,宅心仁厚,本是可造之材,可惜天不假年。”
東方虹夫婦沒什麼話說。
王莽問王嬿道:“皇上此前,可有何話說?”
王嬿哭道:“皇上睡前,說他想念衛姬。夢裡要與他相見。不想,皇上這一夢,卻是與衛姬永久相聚了。”
王莽沉默了一會兒,道:“皇上終究還是因衛姬一事有怨於我。”
王太皇太後道:“逝者已矣,皇上思念母親,其心可免。只是這後事,當如何安排?”
王莽道:“皇後、陳述,你等先行退下。叫將作大匠來。我等幾個老臣於此處商議如何厚葬。”
陳述見劉衎已然駕崩,迴天乏術,而王嬿有悲傷異常。便道:“皇後,你先行休息。我帶師父師母去府中聽侯吩咐。”
出了宮,只見烏雲蔽日,白雪遮天,天地似乎在為劉衎戴孝。陳述懷著悲意,想起數年前於中山初會劉衎之景,至今歷歷在目。而如今,卻忽然駕崩。如何能令人接受?陳述想著想著,不由地哭出聲來。東方虹夫婦見陳述哭了,也由他去。
陳述哭了一會兒,收複一下心情。回到府中,卻沒有心思練劍。於府中呆了半日,又經不住想念,往皇宮而去。
到了皇宮只見寢宮掛滿白布,太監宮女個個披麻戴孝,再到龍床,卻見棺槨已經裝好。只見上面沙畫四時之色,左蒼龍,右白虎,上著金銀日月。陳述從未見過,只道是至尊之禮。王嬿正扶棺而哭。
陳述見王嬿於此,也走上前去。默默相伴。而此時的朝廷,已經召開百官朝會。皇上駕崩,也由王莽起草了,準備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