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老實告訴他:“因為您上次說……說我招惹您了,所以我就在想會不會是我以前給您添了麻煩。”
“你不是不大記得住東西麼?”穆珂鳴忽然發現林未在這種情況下總是莫名其妙地記性好。
這回林未久久沒回他,可名字上方確實一直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穆珂鳴死死盯著那一排字持續了五分鐘,林未終於把字憋出來了。
“關於你的事我能記住。”
“我不傻。”
穆珂鳴楞楞地看著這兩句話,彷彿能感覺到一支短箭直直地命中紅心時的快感。
這個回答很有林未從前的味道。
林未主動找他聊天這件事讓穆珂鳴微微吃驚,可稍回過神來時,他才記起了林未的主動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在他企圖對林未做點什麼的那天晚上,故作瀟灑地站在床邊對林未說的想知道什麼可以問他。林未很聽話,穆珂鳴說完之後,林未確實照做了。
不過穆珂鳴沒和他說得太多,畢竟他們以前的經歷大多有可能是目前的林未所無法接受的。基於這一考慮,穆珂鳴只和他說了一些瑣碎的事情。
“我和你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你的開學典禮上,你作為優秀生代表全體新生發言,我作為前輩代表發言。”對於回憶,穆珂鳴總不自覺顯露虔誠,聲線溫柔,“你那時候一點都不緊張,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似的,脫稿發言都把下邊的老師們給嚇著了。”
電話那邊傳來林未咯咯的笑聲,穆珂鳴補了一句:“把我也給嚇著了,‘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就是你。”
“從那之後,我們算是互相認識了。”穆珂鳴的話慢慢多了起來,林未在電話那頭靜靜地聽著。
穆珂鳴的聲音低低的,咬耳朵似的聽得林未耳朵發癢。林未本來抱著被子躺在床上,手機貼著耳朵,後來實在是受不住,幹脆開了擴音放在一邊,輕手輕腳地從床邊櫃子上拿了小本子和一支筆邊聽邊記著。
穆珂鳴講的事情瑣碎零散,其實並不重要,就算是這樣林未也覺得是重要的,就記下來了。
他的父母幾乎沒提及過他的中學生涯,像是為了避開某個雷而迫使他迴避一整段的記憶。他過去只當自己的父母覺得那段記憶沒有特別之處,不足以搬到臺面用作刺激他記憶的催化劑。直到他手術恢複一個月之後的高考,成績出來之後,他在他的母親那裡得到了手術之後的第一個耳光。
也許是那時候的耳光是他的切身體會,讓他當下仍記憶猶新。母親的歇斯底裡,父親的唉聲嘆氣,以及他對過去和未來的茫然無措,都清晰地刻在他的每一處感官中。
他沒考慮過沒有過去的他算不算有缺陷,但是遇見穆珂鳴之後,他知道這個人在猶豫,可猶豫之後,穆珂鳴仍是慢慢填補了他的空白,這讓他在這幾年來第一次感到心安。
林未靜靜趴著,手上的筆脫離指縫,在床單上滾了幾圈停了。
穆珂鳴不知道自己說了到底有多久,林未時不時的應答變為後來一聲不響。穆珂鳴止了聲,細細聽著,在微弱的電流聲中聽到了那人輕緩綿長的呼吸聲。
“今夜限定的睡前故事麼?”穆珂鳴無奈地搖搖頭,嘴角掛著笑,“晚安,未未。”
回憶像被藏進寶箱卻置於生命角落的不願意提及的過往,在穆珂鳴幾乎要印象模糊的時候有人誘著他走近,吹開灰塵,他視若珍寶,曾不願觸碰,卻輕易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