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會覺得沒有用……”穆離鴉疼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咬著牙關才能一個字一個字地繼續說下去,“承天君能夠歸位,遲絳沒能如願,甚至是我……結局早就已經改變了,你為什麼會覺得這些沒有用?”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輕得彷彿在嗚咽,澤天君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微微一笑,“還以為是什麼有趣的東西,沒想到還是喪家犬的無稽之談。”
“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不會如願……”穆離鴉短促地喘了一聲,半晌才沙啞道,“像你這樣的人,不配做神明。”
“我本來想留你一條命,好歹讓你見見承天君真身再死去。”
被說“不配做神明”的澤天君眼神漸漸陰鬱起來,“既然你如此不知道珍惜,那我就收回這恩賜好了。”
他出手快如閃電,卻在觸碰到那個人以前硬生生停住。
穆離鴉還是動也不動,從這個角度能夠看到纖細得一手就能掐斷的脖子,還有沒有染血的,玉一樣光潔蒼白的肌膚,“惱羞成怒了嗎?”
他是不是看不見東西了?澤天君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為什麼不躲開?怎麼會有人在被活生生戳瞎的恐懼中,連躲都不知道躲的?
“你……”不論他想說什麼都沒有機會了。
狂風從暗影的中心拔地而起,當中有什麼人沖出重圍,淬滿青色火光的長劍雷霆千鈞地朝著澤天君面門砍去。
“誰準你對他動手了?”
·
狂暴的風眼中,黑衣染血的薛止眼神寒冷如冰,周身裹挾著青色火焰,手中三尺佩劍劍氣激蕩,氣勢猶如開天闢地。
險些被打個措手不及的澤天君輕巧地帶著懷中人倒退一步,右手抬起在半空中劃了一道。
他右手手腕上纏著一串珠子,珠子落下,在亮光中不斷拉長,變成一把透亮的長槍。
“很痛吧?”他握住那把長槍,格擋住這一劍後還有空與久違的兄長寒暄,“你當年落敗以後憑借凡人之軀茍延殘喘,肉身化神,反骨洗髓無異於淩遲車裂之苦,就這樣還要強行與我動手會不會太過勉強?”
“把他還給我。”
薛止對他說的那些東西恍若未聞,一劍更比一劍不要命,兵刃相接的地方捲起強勁氣流。
“你這把劍還能再用嗎?”澤天君遊刃有餘地招架著,“要是損毀了,我豈不是在欺負手無寸鐵之人?”
“不用你管。”薛止的眼神了寫滿了毫不動搖的決心,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冰與火中滾了一遭,“把他還給我!”
他的劍身上已經出現無數道細小裂紋,完全是靠他本身的神力支撐,才不至於真的在那把古怪的剔透長槍重重攻勢下碎成齏粉。
源源不絕的神力浸透了他身體的每一寸,因為將漫長的儀式強行壓縮到那一瞬,他甚至連肩膀上的傷口沒好全,在過招間再度鮮血淋漓起來。
血從指縫間淅淅瀝瀝地滴落到半空中,還不等落地就化作一簇簇火焰,燃燒殆盡不留半點痕跡。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固執又不知變通。”
起初澤天君並不將他放在心上,還能順帶佔兩句口頭便宜,但在過了兩招,手中長槍幾度險些脫手後也漸漸地認真起來。
“你到底……”又是要將自己逼入絕境的一劍,他咬緊牙關,後半句話隱沒在唇齒間,再沒機會說完。
這可怕的壓迫感他已有多久沒有體會過了?
他熟悉的是那個孱弱的、任他擺布的兄長。
數百年前的承天君衰敗得連離開那囚籠似的虛無之境都困難,中間託生為凡人又是元氣大傷,就算是遲絳準備的部分祭禮被他化作己用也不該是這個樣子。
他好似又回到了許久以前,被強盛的兄長陰影所籠罩的那段時日。
“你不專心。”薛止抓住他的這一剎那分神,青色劍芒暴起,沒有任何動搖餘地,要將所有膽敢攔在他面前的人和物斬殺。
火海之上,連密集的彤雲都被這一劍斬斷。
澤天君心頭困惑越來越多,當年兄長一夕之間衰敗,得到力量後的他很是惶恐不安了一陣子,生怕哪一日又被收了回去。
如今這疑問再度湧上心頭,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直佔據上風的兄長會突然衰敗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