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破洞中沒有血流出來,她張開嘴,發出尖利的哭喊,這聲音彷彿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尖銳刺耳,讓聽的人腦子幾乎要裂開。
薛止掐住她的脖子,和想象中的溫熱柔軟不同,冰冷堅硬的觸感不像人的血肉,有幾分像是玉石,但是比玉石更加光滑。
在觸碰的瞬間,他比任何人都確信,這就是他失去的根源。
“還給我,這不是你該擁有的東西。”在他注入自己的神力後,這具身軀從他握住的地方湧現起無數細小的裂痕,冷白色的肌膚寸寸碎裂。
一團耀眼的白光落入他的身體中,無數的有實體沒有實體的東西流進了他的身軀。
若是說前兩次是冷,還有一點點被淹沒過後的窒息,那麼這一次就是無邊無際的疼痛。
穆弈煊用還魂續命之術為他做出了這具凡人的身體,再用帝王的魂魄替他穩固殘缺的神魂,將他變成了名叫的薛止的凡人,但這到底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是天生地養的神祇,不染一絲凡塵俗氣。
有什麼東西拆開了他的骨頭,又將他重新組裝起來,他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在這所有之中苦苦掙紮,不至於被徹底吞沒。
他艱難地喘了口氣,在他無法看到外面,那顆青星的東南側冉冉升起了另一顆暗紅色的。
雖說最初還很黯淡,可看著它一點點亮起來,到後來已經快要蓋過另一顆不祥的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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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的月白色薄光緩慢消退,那冰冷的淡藍色投在人的面板上,更加添了幾分陰森。
“遲絳,落敗的滋味如何?”澤天君是為了另一個人而來,“不甘心對不對?”
遲絳不甘願地望著他,美麗的臉孔因為疼痛和恐懼扭曲得如同地獄深處而來的惡鬼。
澤天君扳過她的下巴,“你的那點小心思我還不明白嗎?不要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想要把你的眼珠給挖出來。”
他渾身上下不染一點塵埃,可說這話的時候,遲絳看得分明,他的神情是暴戾嗜血的。
這個人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她閉上眼,“你來做什麼?”
“不要害怕。只要你不招惹我,我不會做出這麼恐怖的事情。”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信似的笑了起來,“反正你都要死了,我會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下手稍微輕一些。”
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這女人的野心了不得。你想要連我一同吞併,我又不傻,怎麼能讓你如願?”
遲絳偏過頭,“你果然知道。”
“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她的嗓音沙啞粗糙,不複往日的嬌媚,“承天君說我愚蠢……他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懷好意,可是他哪裡知道,像我這樣的存在,如果在這裡退縮了,我就真的什麼都不會有了。我已經見過神明的力量,見識過這種極限……我再沒有辦法滿足於這樣的自己。比起已經衰敗得不成樣子的承天君的神格,我想要更多。”
“貪婪,就是你這份無知的貪婪我才選中了你。”澤天君拍了拍手,“知道你敗在什麼地方了嗎?”
遲絳咬住嘴唇。她不知道。明明許多事情都是按著她的計劃進行的,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澤天君笑著搖了搖頭,“哥哥說你愚蠢的確沒說錯。你敗在輕敵,連我都知道要殺掉穆弈煊那個家夥,你居然放任他的血脈活著。”
看著那個因為透支了壽數,所以離死不遠的人,她的眼中閃過一抹輕蔑和憤恨。這個人只不過是運氣好一些罷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選中了你?”
他呵了一聲,“即使身為神明,我們也被許多規矩所束縛。除非犯下天理難容的罪愆,否則就算是我也不能將某一族類從這世上抹去。這麼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要是沒有你貪婪醜惡的慾望,我還要慢慢籌劃好多年才能給你們這些卑劣的造物安上一個合適的罪名。”
聽到這個地方,遲絳終於控制不住,尖利地叫喊出來,“騙子!你這個騙子!”
他留意到外邊的動靜,對眼前垂死的女人再沒有耐心,“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
“你……”她最後的這句話戛然而止,那雙碧綠的眼瞳中最後倒映出的是澤天君冰冷得毫無人氣的臉。
“你該死了,我已經忍耐你太久了,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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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鴉不知道澤天君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許打從一開始他就藏在某個地方,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澤天君從他的身邊經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跪倒在血泊中的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不由分說地將他拽了起來,強迫他抬起頭,對上那張與承天君有幾分相似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