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鐵鏈有手臂粗細,上頭蒙著一層紅鏽,內裡卻未完全朽爛。穆離鴉說他順著挖了一段,發現這鎖鏈不止有一根,無數根鎖鏈蚺結在一起,四面八方地延展開,就像蜘蛛的密網,將他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穿透。
“我懷疑……這島本身就是被人刻意造出來的。”
作者有話說:
以前的小穆雖然見爹慫但真的是個霸王。
著和薛止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他打算就此收手,浮上水面和薛止一同破除陣法,突然從更深的地方傳來了低沉的咆哮。
死水被驚動,擴散出一圈圈波紋,側著他的臉頰過去,留下點微微的刺痛感。
過了許久,他聞到一股濃厚的血腥氣蔓延過來,而在這之下有什麼人在說話。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聽到了一點模糊的人聲,像是在什麼地方聽過,又因為太過模糊而無法分辨。
隨後又是一聲長長的、如同野獸發出來的嗥叫,飽含怨毒的憎惡。
江水宛如沸騰了一般,劇烈地波動起來。
的。最開始的話,他只想著能夠遠遠地看著那個少年,而聽到他說自己也是同樣,他禁不住有了一份卑劣的期待。
那妖僧的話,在他的心中種下了一顆劇毒的種子。
因為他的確是這樣,明明不可觸碰,無法帶給對方任何美好的承諾,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冰冷的江水浸透他身體的每一寸,寒冷又炙熱。
柔和的氣流湧入肺腑,他向著更深處沉去。
此時此刻,他需要操心的只有這一件事。哪怕只有那麼一分可能,他都無法對那個人置之不顧。
穆離鴉此刻正靠著江底一塊突起的石頭上歇息。
在真正來到這裡之前,沒有人能想到江底居然還有這樣一方地方,頭頂是靜默的江流和密佈的石像,光怪陸離的水波和暗影落在肌膚上投下時刻變換的紋絡,身下是嶙峋的黑色怪石,不遠處還有一片約莫三十尺見方、深不見底的池子,當中填充著腥氣沖天的深紅色液體。
早先穆離鴉在江中見到的血光就是由它發出來的。濃稠得像是鮮血的深紅色液體一刻不停地翻滾沸騰,熱意逼人,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其間隱約一道黑影穿梭著,很容易就讓穆離鴉想起他們前半夜的遭遇。
只是這黑影看起來頂多跟成年男子身高差不多長短,哪裡像是能掀翻那頂烏蓬小船的模樣?
託血池的福,他身上因為下水而濕漉漉的衣服已經幹了,只是左邊肩膀的位置洇出兩小片深色血跡,應當是受了傷,但不像是很嚴重的樣子。
他的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半閉著眼睛,眉間縈繞著幾分黑氣,面色慘白,嘴唇確實反常的殷紅。
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他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等腳步聲停在自己面前時,低聲說了句話。
“把我的東西還回來。”
從外頭回來的人正是妖僧琅雪,他滿意地看到自己的獵物還在籠中,便從懷中取出先前給薛止見過的那條發帶,居高臨下地松開手。
輕飄飄的綢帶被上頭頗有分量的珠子墜著,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穆離鴉的手中。
“還給你就是了。”甜膩的嗓音,內裡包含著的卻是劇毒,“也不是多麼名貴的東西,真小氣。”
穆離鴉沒有急著將披散的長發重新束起來。
哪怕是藉著黯淡的血光和珠子微弱的冷芒也能看出他的面板是玉石一般的冷白色,比素色的綢緞還要光潔白皙幾分。柔軟的綢帶纏著他骨節勻長的手指,無端多了幾分意味在裡頭。
琅雪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咧開嘴,露出個無比惡意的笑容。
細瘦的指尖深深地陷進他下頜的面板裡,扳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看自己。
穆離鴉越是不肯看他,他就越是惱火。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股惱怒的情緒是從何而來。
“汙濁的凡人哪裡能生出這幅模樣?承認吧,你和我是同一種東西。”
琅雪那張麵皮底下有什麼東西活了過來,突起的筋絡快速地蠕動,表層像入了水的泥漿迅速消弭,原本的五官被看不見的大手抹平,又憑空在那張白板一般的臉上重塑了新的形體。
不算那詭譎的白發紅瞳的話,這張新的臉皮居然和穆離鴉一模一樣。
兩張美麗得有些妖異的面孔湊得近了,任何人看了都得屏住呼吸。
黑色的發絲和雪白的交織在一起,就像落入塵世的冬日新雪。但絕不會有人把他們誤認為是雙生子。因為穆離鴉的氣質是冷冽但清澈的泉水,其中漂浮著凋零的花朵,底下不摻一絲雜質,而琅雪卻更加的汙濁,就像是被汙染過的大雪,只要輕輕掃開表層的潔白就能見到底下腐爛的淤泥和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