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不省人事倒在靈堂裡。”薛止答得一板一眼,“沒救了,勸你們不要白費功夫。”
收好了玉觀音的周老太面如金紙,發青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她猛地扯住穆離鴉的袖子不讓他走,“你會遭報應的,見死不救是要遭報應的!”她渾濁的眼珠裡射出兩道陰狠的光,“你害死了我家二郎,你要遭報應的。我家二郎死了,你也別想走,我要你們給我家二郎陪葬。”
她朝著身後那唯唯諾諾的中年男人吼道,“大郎,把他們綁起來丟進去!”
那被人忽視了全程的周家老大努力做出副強硬模樣,朝其他人低喝,“還不快去。”末尾還打了下顫。
眼見他二人再度包圍起來,穆離鴉沖薛止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知道該遭報應的是哪一位?老太太,某有話要對您說。”穆離鴉湊到那萎縮成一團的老太太耳朵邊上說了幾句話,末了抬起手在她的太陽xue和手腕骨上分別點了下。
她松開他的袖子,捂著手倒退好幾步,看他的眼神裡都帶著恐懼,“妖,妖怪,你這個妖怪。”
“既然無事,某便告辭了。”
這周家老大還是那副軟弱無用的樣子,連自己母親受了欺負都不敢上前討個說法。穆離鴉撫平袖口被周老太太抓出來的褶皺,向著他和氣一笑,“你家今年之內有血光之災,絕戶的那種。別想躲,哪怕請護國寺的惟濟大師念經都躲不過去的。”
小地方的人哪裡知道惟濟是哪位,可護國寺這三個字就足夠唬人了。
被騎著脖子羞辱的周家老大瞪著他,臉漲得通紅,“給我抓住他們!”終於是硬氣了一回。
這次再沒人攔著,薛止劍唰地出鞘。他出劍極快,最靠近的那村夫只覺得手邊涼氣掠過,再看就發現水桶被齊刷刷地斬斷,斷口光滑得不見一絲毛邊。
要是把那水桶換成他身上的隨便哪裡……這群人斷然不敢再靠近他二人。
仗著有薛止的保護,穆離鴉目光緩慢逡巡在這人群之中,發現了好一些漏網之魚,身上都染了血印,“你,你,還有你,你也是,趁早找師傅定口好棺材。我看過了,你們村師傅手藝不錯,配你們綽綽有餘。”他頓了下,“倒地木是最不吉利的。”
說完他便攜著薛止一同揚長而去。
……
眼前是唯一一條流經周村的河流,全村人吃水洗衣都倚仗著它,遠處是被火光映照成暗紅色的天空,跟染了血沒什麼區別。
這悽迷的大火一直燒到了夜幕降臨都未能完全熄滅。全周村的男女老少一齊從河裡提水滅火,上到水桶大缸下到臉盆痰盂都用上了,忙得腳不沾地,可面對這吞天噬地的大火來說不過杯水車薪。
穆離鴉在上游隨便找了塊石頭坐著,手邊簡單擺了幾樣東西,分別是白紙和筆墨。
“過來幫我研墨。”
大概是常年被人使用的緣故,這石頭表面滑溜溜的,看著倒也平整。薛止認命地替他研墨,那墨裡不知摻了什麼東西,散著股濃鬱的異香。
墨研好了,穆離鴉也不客氣,筆蘸飽了墨汁就在紙上龍飛鳳舞起來,字跡矯若驚龍,與當年那一筆狗刨字有雲泥之別。
“好看麼?”寫完了一張,等到墨跡幹透,他舉起來對著黯淡的天光檢查,順便問薛止寫得如何。
“不錯。”
“那是自然。”
當初他爹也就是穆家當家的看過他的功課後罰他在劍祠前跪了一天一夜,跪完了專門請先生教,敢不聽就上戒尺打,磨了好久終於讓他大少爺不至於因為字寫得太醜在外面丟人。
穆離鴉眼角眉梢透著笑,薛止恍然以為自己看見了穆家家破人亡前的那個他,“有個傻子知道我因為字寫得太醜被罰,表面上什麼都不說,背地裡託阿香捎了一沓字帖過來,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倒好,直接把我趕出去了。”
“我這字就是仿著他的學的。”
趁著太陽落山前的最後這段時間,他一連寫了數十張,都是女子的閨名和生辰八字。
“我念不來佛經。”他按著額角有些苦惱的樣子,“要不要你來?”問的是從小抄經書長大的薛止。
薛止沒有接他的話頭,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惜給予。
“罷了罷了,我本來就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