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對方竟然對她撒謊了。一抹傷痛,慢慢地從她那雙好看的眼睛中流露出來。她站在那兒盯著急診廳的大門看了好一會兒,才拎著飯盒離開。
……
回到家中修養的陸晚晴閉門謝客了好多天,旁人只道她是在溫欒的事情上受了打擊,並不知道她真正忌憚的其實來自於她自身——正在她的身體中孕育的一個胚胎。
“小姐,您這樣不行啊。總得出去見見陽光吧。”眼睜睜地看著陸晚晴過了好多天渾渾噩噩的生活,吳媽終於忍不住了。她走進臥室,沒有經過陸晚晴的允許便將窗簾拉開了一條縫。
刺眼的陽光將陸晚晴直接嚇進了被窩裡:“不要,我不要見陽光!吳媽,把窗簾拉上,把窗簾拉上啊!”
“好好,小姐你別激動。對你……對你的身體不好。”吳媽本來想說“你和孩子”,話到嘴邊,轉了一個圈,變成了別的詞。她很清楚,現在陸晚晴最厭惡的人不再是李涼秋,而是這個正在她的肚子裡生長的小生命。
吳媽一拉上窗簾,陸晚晴終於將被子從臉上拉了下來。吳媽看著她有些呆滯的神情,心裡就一陣疼痛。
“小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她坐到床沿邊,試探性地握住了陸晚晴的手,才發現它冰冷徹骨。
陸晚晴默默地搖了搖頭,她有些恐懼地看向吳媽道:“吳媽,其他傭人,有瞧出什麼來嗎?”
吳媽一愣,半晌才明白陸晚晴所指。她搖了搖頭,態度誠懇地說道:“沒有的,小姐。您別瞎想。這女人懷孕,一般要等到四個月以後才會顯肚子,頭幾個月根本是瞧不出來的,再加上您又這麼瘦,估計得等到孩子五六個月才會顯懷。”
“真的嗎?”陸晚晴將信將疑地問道,其實這些話,吳媽已經和她說了無數遍,可是她就是聽不進去,只覺得吳媽是安慰她自己。陸晚晴用手撫上自己的小腹,似乎是在撫摸肚子裡的那個脆弱的生命:“吳媽,你說我該怎麼辦。如果我留下它,它一定會毀了我;可是我不留下它……我下半輩子也是毀了。”
對於這個問題,吳媽沒有回答,她也沒法回答。她很清楚,小姐在乎的東西太多,正因為她全都不想放手,所以才會把自己逼迫得這麼利害;而她,在乎的從來只有小姐,她甚至於不在乎小姐所懷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在她看來,如果說這個手術會再一次地損害陸晚晴的身體,就不應該做。
“小姐……我覺得,您應該和先生浩浩談一談了。”吳媽沉默片刻,突然說道。她在這個時候提到溫欒,讓陸晚晴渾身一顫。
“我和他……還有什麼好談的?”一想到溫欒為了與自己離婚無所不用其極,陸晚晴的心就像是被一隻有力的手掌狠狠揪住了一般。
“小姐,您若是不退讓,這個結就打死了。對於先生來說,他沒什麼損失……可是對於您來說,就不一樣了啊。”吳媽語重心長地說著,伸手撫摸了一下陸晚晴的長發:“您這麼聰明,先生也是聰明人。這件事不管您怎麼瞞著,他早晚都會知道的,不是嗎?”
陸晚晴抱膝坐在床上,一聲不吭地聽著。吳媽說的話,其實也是她這些天以來反複想著的。誠然,如果現在這個時候她選擇庭外和解,簽了那份離婚協議,或許接下來的路就不會那麼難走了。否則,以溫欒的性格,她之後做的一切想要力挽狂瀾的舉動,無異于都是以卵擊石。更何況,這個孩子的出現,又拖了她的後腿。
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辦法理智思考了。曾經冷靜的頭腦,早就已經被怨恨及不甘所佔據。
陸晚晴的眼中再一次地積滿了淚水,卻沒有落下。
“放棄?最難的事情,就是放棄,不是嗎?更何況,我從小大還沒有這麼狼狽過。吳媽,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一想到他現在正美人在側,遊山玩水。而我……”
“小姐啊,您可千萬別這麼想,這麼想就是鑽牛角尖了呀。”吳媽擺了擺手,苦口婆心地勸道:“說句您不愛聽的話,吳媽在您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覺得您在先生身邊的這段日子,其實是最不像您的,也是最不快樂的。既然活得這麼不快樂,為什麼您不試著去過另外一種生活呢?”
若是放在以前,吳媽說這些話陸晚晴一定會不讓她再說下去。可是現在,她卻選擇了沉默。這個孩子的到來,忽然就讓她看清了一件事——她和溫欒之間,終於還是要走到盡頭了。
“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嗎。”陸晚晴喃喃問道。
“唉……小姐,您自己想一下吧。我去給您弄點飯吃。”吳媽嘆了一口氣,主動退出了房間。
這一天,陸晚晴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溫欒相遇的場景,還有自己喜歡他時那小鹿亂撞的少女心思。想著想著,她的嘴角便不自覺上彎,勾出一抹笑意。
本來,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美好,她和溫欒也是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事情就變了呢?或許是從她刻意設計將李涼秋送進感化院開始吧,又或許是別的一些小事。
回憶完畢,陸晚晴的嘴角也慢慢趨於一條直線。
是啊,也許這個時候自己選擇退出,是最為明智的選擇吧。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退出,溫欒一定會對她留有餘地,不會將事情做得太絕。
吳媽端著做好的飯菜進房間的時候,陸晚晴又裹著被子睡了過去。吳媽親手親腳地將託盤放在梳妝臺上,正要離開時,餘光卻掃到了那份離婚協議。
上面,赫然簽著陸晚晴的名字。
這段孽緣,終於要劃上句話了。
吳媽盯著那行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如釋重負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