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呢?”
“可橫行京城的小賀王爺和原大小姐,這輩子怕過誰呀?等著,明天就能給你訊息!”
慕北湮大笑,一擺手,大跳步跨出屋去。
阿原忙追出去,叫道:“小心些,別打草驚蛇!”
慕北湮哈哈幾聲應了,快步走了出去,才抬袖擦了擦汗,思量著怎麼才能不被蛇咬。
京城可不抵沁河這種彈丸之地的小縣,特別龍虎軍這些實力幹將,要能耐有能耐,要耳目有耳目,要背景有背景,想不打草驚蛇恐怕有點難度。
真要反過來被蛇咬上一口,他已沒了勞苦功高的父親撈他,只怕未必受得住。
那個爭執一世、如今長埋地底卻未必能安息的父親……
明晃晃的陽光有些刺眼,慕北湮的眼眶便一陣陣地發酸。
該做的還是得做,該查的還是得查。
不論為了阿原,還是為了他死去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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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侯府。
林木蔥鬱,深得蒼翠。烈日的炎光在這裡淡了,亂蟬的高嘶也似在這裡遠了。
這遠離鬧市的深宅大宅,從內到外都安靜得如一池深水,無聲無息,無波無瀾。
書房外四五名侍衛,書房內三四名侍女,連同知夏姑姑,無不垂手而立,屏氣斂息,看景辭靜靜地泡茶。
紅泥小茶爐上擱著極精緻極小巧的茶釜,盛著甘甜的山泉水。
景辭撥著銀霜炭,留意著火候,看著鍋邊如珠玉般跳動起串串水泡,先盛出一瓢,再拿一支雕花竹片去攪那沸水,邊攪邊撒入茶粉,看釜中茶水翻滾起來,才將先前盛出的那瓢水倒回釜內。等釜中的水再次沸騰,那茶便算煮成了。
景辭聞著那茶香,微微地笑了笑,說道:“眠晚,分茶。”
諸人愕然。
知夏姑姑忙要上前幫忙時,景辭已醒悟過來,淡淡瞥她一眼,說道:“姑姑,不用了。”
他站起身,自行端起茶釜,穩穩倒入旁邊的白瓷茶盞。
小小一釜,頂多不過四五盞的樣子。
景辭手很穩,卻倒得不快,好一會兒才倒出三盞。
茶沫均勻地飄於茶麵,居然各成圖案,分別是梅、竹、菊,在嫋嫋熱氣中栩栩如生,伴著縈在鼻際的茶葉清芬,頗有韻味。
侍兒看出景辭釜中還有茶水,猜著他是不是嫌第四隻茶盞放得遠了,連忙上前將空茶盞往景辭手邊挪了挪。
知夏姑姑想阻攔已是不及,只狠狠剜了那侍兒一眼。
侍兒茫然不解。
景辭盯了那空茶盞一眼,緩緩將茶釜放下,自端了一盞,走到一邊品茶看書去了。
知夏姑姑張了張口,想說,卻什麼也沒敢說。
梅蘭竹菊,花中四君子。
當日景辭教風眠晚泡茶分茶時,便試圖教她將茶沫畫作這四種模樣。可惜教來教去,風眠晚只能畫出最簡單的蘭花,——連花骨朵兒都沒有的蘭花。
景辭甚是無奈,在嘆息幾回“朽木不可雕”後,每次泡好茶,便喚風眠晚分茶,讓她先分出蘭花圖樣來,自己再接過去分出梅、竹、菊三種。
於是,花中四君子,風眠晚一直只會分出蘭花狀的茶沫來。
總算熟能生巧,她後來分出的蘭花漸漸有了花骨朵,偶爾還能飛個蝴蝶,變幻得頗有特色。
景辭很滿意,這幾年便盡挑她分出的那盞茶喝了。
如今……他分茶的技藝一如既往,卻似乎再分不出蘭花的圖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