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湮道:“他們只怕會在咱們後面。咱們兩家合成一家,備一份賀禮就行了,真是劃算!”
他邊吩咐車夫回府,邊攬著阿原笑道:“我想想送啥。送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如何?”
阿原道:“你忒不厚道,怎能把長成牛糞?回頭她告訴皇上,皇上得擰下你腦袋!”
慕北湮笑道:“我豈會那般不厚道?我是說,長樂公主一朵鮮花,插在謝巖這堆牛糞上了!”
“……”
阿原也忍俊不禁,“謝巖也算是千百裡挑不出一個的青年才俊,你居然這般說他!”
慕北湮揚了揚拳頭,“再怎樣的青年才俊,他拳頭沒我大,官位沒我高,所以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他的表情有些誇張,阿原笑了片刻,便低下頭去,沉吟半晌方道:“北湮,我跟景辭的事,其實你沒必要插手的。縱然現在有些看不破的事兒,早晚我都能看破,並沒什麼好擔心的。”
慕北湮笑道:“怎麼?你看不上我?晚了!皇上金口一開,你想悔也沒機會了!”
阿原的手指輕輕敲著座椅,無聲卻急促。
她嘆道:“我沒什麼悔不悔的,但我不想毀了你小賀王爺的大好基業。我曉得你面惡心善,怕我被人嘲笑,日後諸多不便,才會主動提出與我成親。可我懷著孩子嫁入賀王府,佔了你賀王府嫡長子的名分,我又成了什麼?”
慕北湮氣結,“你……你說什麼?我面惡心善?面惡心善?我哪裡面惡了?”
他在車中翻來翻去,試圖找出面銅鏡來,瞧瞧自己怎麼著就面相兇惡了。
阿原忙道:“這個不是重點……最要緊的,賀王府的血脈不能被我混淆……”
慕北湮道:“咱們行伍出身,不講究這個。你看皇上那些皇子裡,博王、冀王都是養子,不是一樣得寵?”
他聲音低了些,“我父親生前最欣賞博王,說他勇武寬仁,英明有才,還向皇上進言,天下未平,當立賢者為儲君。博王又最得皇上寵信,皇上似乎真有立其為嗣君的打算。可見孩子只要孝順聰明,是不是親生的原不要緊。咱還是談談最要緊的事:我怎麼著面惡心善了?”
阿原撫額,“我只是隨口一說……”
“隨口說也不該呀,你看我這容貌氣度,說我面善心惡還可,怎麼就會面惡心善呢?你見過長得這麼俊秀的惡人嗎?”
“額,那便是我說錯了……”
“為何會犯這般低等的錯誤!”
“大約剛剛認識時,你有點……嗯,無恥吧!”
剛見面便拉著她去茅房,查個案能對她下媚藥……
他明明就是個長得異常俊秀的惡人,於是再俊秀在她看來也是面相兇惡了。
慕北湮勉強接受了阿原最後的解釋,但沿路依然在糾結那句“面惡心善”,甚至找出一柄亮閃閃的匕首來,把鋒刃當作鏡子照著,試圖告訴阿原,他頂多是面善心惡,絕對不會面惡心善……
最後,他還真的總結出了他自己面善心惡的結論。
他在阿原退婚或被退婚的關頭,提出要娶阿原,當足了大善人;但他娶阿原為妻,只是想娶個跟原清離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以慰相思,還能博得原夫人歡心,得到大大一筆嫁妝,從此宦途平順,簡直是一舉數得……
阿原啼笑皆非,也不曉得該信他幾分。
只是慕北湮胡扯了一路,她便再也沒法去糾結,她懷著景辭的孩子,該怎樣嫁入賀王府。
她並非看不出,慕北湮笑嘻嘻地胡說八道,分明是有心維護於她,不想她為難尷尬。但他說的有些事,也許是有幾分道理。
從前朝末年算起,這亂世已持續數十年。梁帝雖是大梁之主,如今諸國並立,他長年徵戰在外,性情越發急躁暴戾,且猜忌多疑,大臣和諸子動輒得咎,反而是長樂公主這等不管事的女兒,最得梁帝寵信。
諸皇子裡,大皇子郴王朱友裕禦下寬和,英武過人,只因追殺某叛將不力,便被梁帝猜忌另有居心,差點被當場斬殺。後來雖因張皇後一力營救保全下來,到底惶恐不安,不久便病逝。三皇子郢王是親生,但母親微賤;四皇子均王是張皇後所生嫡子,喜文厭武,常與當世大儒來往,梁帝以武力得天下、治天下,還冀盼著靠武力一統天下,自然大為不滿,訓斥得不少,可惜均王只顧著詩書相伴,向來敷衍以對,梁帝自然氣得不輕。
於是,並非梁帝親生的二皇子博王,居然成為梁帝諸子中最受看重的一個,指不定真能成為大梁的下一任君主。
梁帝能對養子和親生子一視同仁,慕北湮不介意阿原腹中孩子是否親生倒也不奇。
於是,她真的要嫁給慕北湮為妻嗎?
-----------------------------------
原夫人這晚留宿於宮中,根本不曾回府。阿原明知她跟梁帝的關系不同尋常,也不便追問,遂叫琉璃等人找出當日端侯府下的聘禮和婚書,預備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