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都沒想過從前的她居然會是這樣的言行。
但從為人處世而論,從前的原大小姐無疑高明太多了。
不動聲色間,既未浪費飯菜,又享受了美食,還能示好他人,收買人心。
無怪原大小姐在京中聲名狼藉,無人不知其風流浪蕩,依然有大好男兒前赴後繼,甚至連謝巖這樣家世品貌絕佳的貴公子都對其念念不忘,連長樂公主都不放在心上。
題外話後天見!
第三卷鴛鴦譜一六五)
原夫人定定地看著阿原,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原來那個原大小姐的神態風姿。
漸漸地,她的眼底湧上了淚光。
她沙啞著嗓子笑道:“於是,即便廚娘做再多的飯菜,清離的跟前,向來只有三五樣她愛吃的,且大多清淡。有一日皇上過來相探,正好她在用膳,還大贊她懂得節儉,她也順勢將皇上哄得龍顏大悅,得了什麼珍奇之物,往往不會忘了賞她一份。我一直不曉得,她如此聰明靈巧,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阿原點頭,然後覺出哪裡不對來,“母親,為什麼……是‘她’?攙”
她就是原清離,原清離就是她。如今她就在原夫人跟前,原夫人也一直以“你”相稱,但此刻卻意外地稱之為“她”。
阿原原以為她可能說得不明白,但原夫人居然聽懂了。她抬袖拭去淚影,輕笑道:“哦……或許,你前後性情變化有些大,有時我甚至覺得你好像變了一個人reads;上仙難求。”
阿原不覺擱了筷,沉默片刻,說道:“我這一向聽旁人說起從前的原大小姐時,也好像在聽著旁人的事。而且這事透著古怪。失憶後性情改變不算奇怪,可為何原先原大小姐的能耐,如今我半點也記不得了?我好像沒那樣高明的繡功,字畫上也尋常,但我會武藝,會馴鷹,還會抓小賊,這些都是原先的我不曾學過的吧?”
原夫人嘆道:“我也不解。你嫌我管束得太厲害,這幾年不肯跟我太親近,也不知是不是背地裡請了什麼高人教了你這些。你那心眼,當真稱得七竅玲瓏,誰又看得透你在想什麼?別的不說,單說那個端侯,這府裡就沒人你是什麼時候跟他認識並交往的……”
她伸手,輕撫阿原有些散亂的鬢發,清淺笑意愈發柔軟溫和,“我一直曉得你有很多秘密,我等著你有一天能主動跟我說起。但誰也沒想到會有那場意外,讓你自己都記不得那些事了……好在,不管你有多大改變,我都還認得自己的女兒。我的女兒,歡迎回家!”
阿原心裡一暖,已輕聲道:“嗯,我回家了!我也很開心!”
沒人逼婚的原府,有著滿桌可口的飯菜,有著母親和煦溫慈的笑容,看著並不壞。
她現在該愁的是,先前的逃婚,會不會影響她和景辭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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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一路真的太過勞頓,又或許,小鹿、小壞依然伴在她身側,阿原居然沒覺得離開數月的原府陌生,這一夜睡得甚好。
於是,第二天換上錦衣華服,隨原夫人入宮見駕時,她的精神頗佳。
原夫人叮囑道:“沁河那兩樁大案,皇上很上心。他若問起你時,你只按官方的結案公文回複就好。”
阿原訝異,“那兩個案子的確還有疑點……母親莫非也知道些緣由?”
原夫人眸中閃過煩憂,卻很快用溫雅笑意掩飾住,低聲道:“我不知道。但這皇宮來的次數多了,便曉得哪些人不能碰,哪些事不該沾。好在這事有端侯和蕭、左二位參與,不用咱們費心。”
阿原應了。
留意兩邊宮室時,雖然殿宇高大整潔,但看著有些陳舊,兩側配殿更可見得門窗開裂褪色。想來連年徵戰,梁帝只顧打天下,一時也顧不得修葺宮室了。
梁帝燕居的建章殿倒是巍峨宏麗,陳設奢華。
梁帝朱晃似乎並未從去年那次兵敗中完全走出,正倚於在榻上,聽得通傳,方懶懶答道:“玉羅來了?進來吧!”
原夫人走上前,拉過阿原行禮道:“皇上,我帶清離請罪來了!”
梁帝這才坐起身來,仔細打量著阿原,“清離……回來了?”
阿原已聽說梁帝從前待她極好,但這種“好”如今卻讓她有些心驚膽戰,何況她也想不出當日的原大小姐該用何等嬌媚玲瓏的應對梁帝,遂只是低眉順眼地答道:“是,皇上。清離當日病得糊塗,其實已不太記得那時的情形了。離京這段日子,清離心智漸漸恢複,母親又教導了許多,清離才明白闖了多大的禍,所以立刻隨母親回京,向皇上請罪!”
梁帝眼角跳了一跳,有些浮腫的眼皮抬起,深黑的瞳人裡有種冷而銳的光芒射出。
他只穿了尋常的赭色便服,神情也有些萎蘼,並無傳說中鐵血帝王的英武雄姿,此刻看向阿原時,卻似能直直看透她心底,——連同阿原自己都看不明白的心緒,都似能一眼看穿。
他嘆息般道:“你都說了你是病糊塗了,朕若還治你的罪,天下人豈不說是朕不近人情?”
阿原聽著這話聲似乎不大對時,原夫人已微笑道:“皇上向來寵愛清離,誰人不知?要臣妾說,這清離就是被皇上給寵壞了,才會這樣無法無天reads;好孕仙路!”
她上前兩步,依然跪於梁帝身畔,為他捶著腿,柔聲道:“皇上忘了?這孩子先前跟皇上最親近,比我這個當母親的還親近。冬天那場意外,著實快毀了這丫頭了!你看看她,如今時常像一截木頭似的,嘴都笨了,也不曉得幾時能恢複過來。”
梁帝又瞧了她幾眼,說道:“哪裡像木頭了?我看著聰明得很。聽說她在沁河當個小捕快也能當得有聲有色,破案抓賊樣樣在行,還將阿辭、北湮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哦,對了,還養了頭鷹,是不是?當真是能文能武,難得,難得!”
阿原愕然,再不知梁帝怎會將她在沁河的事打聽得如此清楚。何況,她與景辭兩情相悅不假,但她收拾景辭?開什麼玩笑?景辭那臭脾氣,她才是被收拾的那個吧?至於她收拾慕北湮,更不知從何說起。她被慕北湮算計得差點當街出醜,除了當時打了一架,後來也沒找到機會報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