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猙歸來之時,正是陌北辰經歷武道洗煉的第四天,方入午時。
它剛縱上破浪艇,端木彠便做出一個指豎唇邊的動作,示意其噤聲,但他卻發現,這頭小豹子上了破浪艇連渾身的水漬都沒抖掉,那毛絨絨的下巴便如脫臼一般的望著陌北辰,整個身體忽然間發出錚然之聲。
下一刻,小猙的毛髮已然轉為血紅之色,兩條尾巴憑空出現,端木彠自然不知道這是小猙的真身,在愣神中便見其血紅的雙瞳中浮現出濃烈的狂喜之意,那種喜悅好似沒有理由,毫無根源,就如一個人在醒來的瞬間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而導致心情大好一般。
紅影一閃,小猙已是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陌北辰盤膝而坐的前方,隨之蜷身緊貼其大腿,竟是轉眼間打起了呼嚕,那滿臉的絨毛在張弛中宛如陶醉的神態一般。
就在這時,魏然如山的陌北辰忽然動了,動作卻無比的輕盈緩慢。
起身而立,雙臂虛抬中開胯、收腹挺胸,宛如伸了一個懶腰似的,無比的自然。
端木彠卻是在這一瞬間渾身毛髮倒豎,非是心神發怵而為,實乃因眼前之人的這一個看似慵懶的自然動作所震撼。
他不知道陌北辰這個形如懶腰的動作為何而發,是靜坐了四天太過疲倦?因為他能感受到,陌北辰的精神力和體力都已經完全透支,整個人臉色白紅難辨,似極為虛弱一般,但就這麼一起身,一伸懶腰之間,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在瘋狂恢復,他甚至能感受到陌北辰的氣血和氣息也在不斷的變得強大起來。
端木彠不知道這個動作代表了什麼,但他眼前的這位白衣青年卻給他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韻,仰頭挺膝之間,似乎是頭頂蒼天,腳踏大地,一如巍峨高山由海底而起,直入九天雲霄之中,令他險些心神失守間一跤跌坐船頭。
而那雙臂虛抬齊肩且仍舊在緩緩上抬的動作,宛如手託日月、懷抱星辰一般,這是一種錯覺,但端木彠卻感覺極為真實,那是一種浩大的氣息,真實存在著,他能清晰的感受到。
身為凝真境武者,更是領悟了中三品的戟意,他能感受到,整個大海的水系元氣都在朝這個方向匯聚而來,他甚至聽到了海水中由遠而近傳來熟悉的聲音,憑他在海上數十年的經驗,一聽就是無數海獸遠遠遊弋而來的聲音。
端木彠大急之中,忽感風起雲湧,高空猛聞一聲驚雷,閃電橫空而起,只見天空隱隱一黯,兀突而出的烏雲猶似一張無邊簾幕將天空遮住了一般,令整個天地都宛如夜幕降臨一樣。
“風雲動,驚雷起,霹靂當空……”端木越下頜大張,喃喃不安。
這是寒冬臘月啊!
只是一瞬,他還沒來得及轉動思維,光明重現,湛藍的天空再次如洗。
如此三次,端木彠整個人已經懵了,思維完全停止了運轉。
這可是午時,什麼情況?
而此刻,端木彠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盤坐了下來,雙手撫膝,就那麼呆呆的望著天空,看著最後一幕烏雲消失,整個人已經呆若木雞,似乎這一生對這個世界的自然認知都被顛覆了一樣。
因為那烏雲並未消失完全,整個天空似碧空如洗,但卻殘留著一抹明顯的雲煙,其內竟是掩映著一輪明月;而在旁邊,暖日依舊當空。
……日月並肩?
更為奇怪的是,日月之後,隱約能見九顆星宿,微光閃動間似連珠成線……
……九星連珠?
他聽到了海中四面八法的遊弋之聲,卻毫無驚懼之感,不是所來的海獸不夠強大,反而是他生平僅見,就七階的海獸便高達數十頭之多,其中更有數頭八階海獸,另有兩頭九階為首的海獸……
端木彠也非是麻木了,因為這些高階海獸並非洶湧而來,反而動作十分輕盈,好似生怕驚擾了某種存在一般,就連那兩頭龐大無比的九階海獸也甚為輕緩,那動作似極為謹慎,眸中更似隱隱透出一抹虔誠之色,毫無兇光,盡顯柔和……
四面八方的海面都在微微盪漾著,那是無數海獸匯聚而來的輕盈地遊弋所致,最遠處的海平面上,端木彠似乎才隱隱看到五階、六階的兇獸。
而此刻的破浪艇周圍,亦有著居於本地的低階海獸,均是靜靜的漂浮在破浪艇周圍,遠隔數米便不再前進,而它們對於那些遠道而來的高階兇獸似乎也不畏懼,就那麼微閉著雙眼,似在享受著什麼。
那些高階兇獸靠近後也停了下來,對於最內圈的低階兇獸沒有絲毫的敵意,盡皆仰著頭顱,任其軀體漂浮在海中,閉目靜靜陶醉。
破浪艇居於中央,被拱立在方圓數米之中,那海水似乎都被周圍密密麻麻的海獸所壓制,不再盪漾,令破浪艇無比安靜地躺在海面上。
高空遠處,無數的黑點雲集而來,越來越低,待得端木彠看清之際,竟是成群結隊的飛行兇獸,其中更有難得一見的高階異獸,它們的飛行速度很慢,到最後幾乎是貼著海面飛行,而抵達破浪艇區域時,均是收翼而降,輕輕的落在了那些浮在水面上的海獸的背脊之上。
奇怪的是,這些海獸毫不理會,任由這些飛行兇獸、異獸落在脊背,海風吹拂中的氣氛無比的融洽、和諧。
這個場面極其的震撼,對端木彠來說更是如此,他何嘗看不出這些兇獸眼中的朝拜之意,雙眸開合間那眼神虔誠無比,柔和非常,雖是個個仰起頭顱遙望高空,但均是收起了兇性,沒有一絲外溢,鼻翼盡皆小心而又貪婪的呼吸著,那和善的目光乖巧得猶如小綿羊一般。
風起雲湧,雷電驚空;
光暗交替,日月並肩;
九星連珠,萬獸朝拜!
端木越已經失去了意識,不是被嚇暈了,而是不知不覺的進入了修煉之中……
玄天曆985年季冬下浣之七日,被《玄天曆典》載入史冊,註定是一個令玄天九域震驚的日子,永遠無法被遺忘。
而陌北辰卻是一無所知,更不知就在他一個懶腰伸出的瞬間,此刻的玄天九域已然因他而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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