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摺子沒能都送到皇帝案頭,因為禦前整理摺子的宦官會看眼色,見他連頭一本都還沒看,就會自然而然地把別的先往後排。後來還是蘇吟親自去收拾時發現了,細細一數已經攢了示意道,就鎖眉把整理摺子的宦官叫了進來:“四殿下什麼事啊?”
“下奴哪知道。”那宦官躬著身,“要擱從前,他偶爾有事,下奴看一眼順手讓人辦了也就得了。這回摺子上都寫著皇上親啟,下奴哪敢看?”
蘇吟再拿過來一瞧,便也注意到了這幾個字。她鎖眉想了想:“我拿一封走,你記個檔。”
而後她便拿了今日剛送來的那本走,在沈玄寧午間小歇的時候拿給了他看。
他掃了一眼:“他要什麼,你讓人直接辦了就是了。”
“四殿下從前上摺子從來不寫皇上親啟。皇上看看吧,別是有什麼大事。”她道。
沈玄寧便蹙著眉頭將摺子接了過來,邊接邊想他到底能有什麼大事?
他都被圈禁了好幾年了,婉太妃也已經沒了。眼下還能有大事,那是病了?病了怎麼不直接要太醫?宗人府絕不敢委屈他。
翻開摺子,沈玄寧很快就察覺到了措辭間的小心。
沈玄宗先是就從前的事告了罪,說自己一時糊塗釀成大錯,愧對他和太後多年來的關照,也對不住順太妃的養育之恩,洋洋灑灑地寫了足有千餘字。
接著又追憶了一番往昔的兄弟情分,大事小事各寫了一點兒。其中有很多,也是沈玄寧至今都不能忘記的。
他於是禁不住地好奇,沈玄宗究竟有什麼事,竟然要小心翼翼地鋪墊這麼多?但看到最後,他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沈玄宗最後只是說,有話想當面稟奏,求他給他個見駕的機會。
沈玄寧看完,沉默了半晌,說不出話。
“四殿下究竟什麼事?”蘇吟打量著他的神色問,他複又靜了一會兒,叫了馮深進來:“去把四弟帶進宮來,朕問問他有什麼事。”
馮深領命,即刻告了退。
三刻之後,沈玄宗被帶進了宮門。
乾清宮再次出現在眼前,令他覺得五味雜陳。這個地方,他疏遠過、懼怕過,也肖想過,但關於這個地方更多的記憶,是與父皇皇兄的和睦相處。
那些美好的過往,被他親手推助的一場鬧劇斷送了。在那之後他從沒想過從宗人府出來,更沒想過面聖,因為他根本沒臉見皇兄。
在他走到殿門口時,蘇吟走了出來。
“四殿下來了?”她噙著笑,沈玄宗一陣恍惚,一時還道是回到了從前。
而後他也勉強笑了笑:“蘇吟。”
“請進來吧,皇上等著呢。”蘇吟說著,伸手往裡一引。沈玄宗忐忑不安地跟著她往裡走,卻是剛邁進外殿的門檻就看見了沈玄寧。
沈玄宗心絃一緊,俄而回過神,匆忙下拜:“皇上萬安。”
沈玄寧在幾步外睇視了他一會兒,無聲一嘆:“什麼事,你說吧。”
沈玄宗張開口,又突然不知該怎麼說了。
沈玄寧也沒催,等了片刻,他終於小心地出了聲:“臣想……給一個人求情。”
沈玄寧眉心微跳:“誰?”
“胡驍的次女,胡菁。”沈玄宗緊張得連呼吸也不暢了,磕磕巴巴道,“皇上,您放了她吧。她一個姑娘家……”
“不行。”沈玄寧打斷了他的話。
沈玄宗滯住,沈玄寧冷淡地叫來馮深:“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