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真絕忘極了,也想過要不就不再硬撐了,鬆下一口氣死了便是。可她又實在慫得很,怎麼也狠不下心。
她還想再看看他呢。
蘇吟在沈玄寧懷裡氣若遊絲地嗚嚥著,沈玄寧怕她哭得更虛,趕忙勸她:“別哭別哭,都過去了,你醒了就好。那些下毒的人朕都懲辦完了,你別再傷了身……”
“……嗯。”蘇吟點點頭,立刻抹了兩把眼淚。沈玄寧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怔了一會兒,啞聲失笑:“你嚇死朕了。”
他用手指給她蹭著眼淚:“你睡了三天,朕每天都在想,你是不是打算把朕扔下了。”
蘇吟沒有吭聲,眼睛紅紅地,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他挪了挪身子倚在床頭上,好讓她在胸口上趴得舒服一些。二人都各自享受了一會兒這份安靜,他才又道:“餓了吧?先吃點粥緩一緩胃口?想吃什麼粥你說,朕讓禦膳房做。”
蘇吟確實餓了,點點頭,道:“糯米……”
後面一個詞竟一下噎住了。
是個很熟悉的詞,她覺得就在嘴邊,但是突然忘了個幹淨。這奇怪的感覺令她滯了滯,沈玄寧看看她,問:“糯米紅豆粥?”
蘇吟怔怔地又點點頭:對,是紅豆。
沈玄寧便喚了宮人進來,把備膳的事吩咐了下去。接下來的幾日,兩個人都很快發覺了,她的情形有點不對。
她時常會說著說著話就忘了詞,而且大多都是“紅豆”這般明明很常用的詞。所以她總是說著說著就會卡住,接著絞盡腦汁地思量下一個詞是什麼。
比如她剛重新開始當值的那日,接到了宮裡來的信,邊拿給沈玄寧邊道:“太後問您什麼時候回宮,若一時半會兒趕不回去,那個……”
她頓時顯出懊惱:“什麼秋……”
沈玄寧一想:“中秋節?”
“對。”蘇吟輕喟,“太後說若您不回去,中秋節就從簡了。”
再比如她把日常趣事說給他聽,跟他說田燕怡晌午時跟她做了一道海鮮粥很好吃:“裡面還放了奴婢最喜歡的……的……”
“幹貝?”他猜出了她想說什麼,又一切如常般地隨口說,“膳房昨天上了道幹貝燉蛋也不錯,晚上讓他們給你做一道。”
“……嗯。”蘇吟悶悶地應了一聲,心裡止不住地沉鬱。
她知道他也一定察覺了她近來忘詞的事情,只是不想她難受,所以總顯得不在意。可即便這樣,她也還是難過啊,她覺得自己變得傻了,每每忘詞時,她心底都驚慌失措。
在禦前做事,稍微笨一點都不行,她怎麼能這樣?
她甚至不知這種情形要持續多久,一兩個月?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蘇吟長長緩了一口氣,撤了茶盞出去換茶去了。她不想跟他抱怨,也不想再在他面前顯得委屈,他已經夠照顧她了。
沈玄寧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無聲一喟,放下手裡的奏章跟著她去了外頭的茶間。
茶間門口候著的宮人見了他,忙要見禮。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們退了下去。
蘇吟邊平複著心情邊沏了茶,茶要晾到七分熱才能往裡端,她便先坐到了一邊等著。
坐了一會兒,她才猛地注意到門邊還有個人,趕忙又站起了身:“……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