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便看到蘇吟身形不穩地扶著桌子,嘴唇發白,呼吸似也有些不暢。
田燕怡嚇壞了,趕忙扶蘇吟上了床,接著就要去喊太醫。但蘇吟剛躺下,就控制不住地痙攣了起來,嚇得田燕怡連叫太醫都顧不上了,徑直奔來了禦前。
沈玄寧拎著禦醫一道走進蘇吟屋中時,蘇吟的情形倒已穩定了些。她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面色有些不正常的青白,除此之外看不出什麼。
禦醫上前給她診脈,她直勾勾地盯著沈玄寧,沈玄寧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也看著她。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蘇吟無聲地哭了。
時隔八年,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帶來的絕望。
上次出現這樣的感覺,還是給他當藥引的時候。那時她的日子暗無天日,唯一的盼頭就是或許他的病好了她還能活著出去,亦或是有機會逃出去。
眼下似乎比當年更絕望一些。她毫無準備地就成了這樣,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只從行館中的混亂裡隱約得知應該是中了毒。
很多人都中了毒,而且,已經有人死了。
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自己?
每一個同樣中了毒的人,現下大概都在這樣想。
“蘇吟……”沈玄寧幫不上忙,伏到床邊望著她,於是便聽到她嗓音發啞地哭著說:“我害怕……”
她嗚嗚咽咽的,聲音很虛,但令人無比揪心。
“會不會死……”她的眼淚滑到枕頭上,洇濕了一片,“我不想死,我、我沒活夠……”
她知道這樣丟人,她心裡很氣很懊惱。她也希望自己此時此刻能更有骨氣一些,說些諸如“皇上別擔心,奴婢不怕死”之類的大義凜然的話。
可她就是做不到。她現下只想把命保住、想活下去,因為她真的還沒活夠。
她才剛剛承認了自己喜歡他,也剛剛得知他的良苦用心。這些天,她過得前所未有的幸福,這個時候讓她怎麼接受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沈玄寧一陣恍惚,強自定了半晌的神,才說:“不會的。”
他緊攥住她的手,卻說不清是在跟她說話還是自言自語:“你不會死的。有我在,我……”
他曾經說過,會好好保護她的。
昔年寒冬臘月裡的情景在他腦海裡猶如跑馬燈般過了一遍又一遍,他自欺欺人地跟自己說,他許過諾,他好好保護她她就會沒事了。但蘇吟的氣息還是一點點弱了下去,短暫的片刻後便陷入昏迷,任他怎麼叫都再無反應。
她呼吸不穩得嚇人,常有一聲急喘會用力到連身子都拱起來。連禦醫都有些慌了,開啟藥箱匆忙地摸出一個荷包擱到她鼻間,勉強令這症狀緩解了一些。
沈玄寧攥著她的手,攥得直接發顫:“究竟怎麼回事?”
禦醫不敢抬頭,跪在旁邊回道:“臣方才細查了宮人所進膳食,中毒是因毒芹。”
“毒芹?”沈玄寧鎖眉,禦醫叩首道:“是。毒芹偶用在外傷藥中,但有大毒,斷不可食用。其外形與料理所用的水芹極為相似,臣從醫多年,故能識出,但禦廚們平日不見這些東西,大約難以辨認。”
他稟著話,偶爾抬眼偷掃一眼,便分明地見到皇帝的神色一分沉過一分。於是再說下去,禦醫的聲音愈發小心了:“大姑姑中毒不深,或還有救。但……”
他遲疑著斟酌著措辭,沈玄寧聲色一冷:“你直說。”
“但如聖上所見,毒芹會致呼吸不暢……時間久了傷及大腦,人醒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