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東宮的正門時,沈玄寧遙遙聽到了點騷動。
依稀有人在喊:“站住!別跑!”
沈玄寧好奇地抬起頭,但一時沒能尋到人影。過了三兩息的工夫,才看到一個大概比自己還要矮半頭的小女孩從殿後跑出來。
他沒見過她,只從她的著裝覺得她十分奇怪——寒冬臘月的,她只穿著抹胸和中褲,腳也光著。但她卻跑得很急,急到追出來的宦官遲遲追不上她,她頭也不回地一路朝宮門這邊奔來。
在沈玄寧看見她的同時,徐文徵自然也看到了她。他尖細著嗓子大喊一聲“護駕!”,便徑自撲上前去。然那女孩個子嬌小,一低頭就從他臂下閃了過去。
接著,她看到後面還有人時已來不及收腳,沈玄寧也來不及躲閃,兩個人齊齊“啊”地一叫。
她的額頭正好實實在在地撞了他的鼻子。沈玄寧不禁眼淚上湧,還沒來得及緩上一緩,她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救救我!”
蘇吟並不知他是誰。只是因為他和她年紀相仿,就下意識地向他求助了。
“救命!”她邊往他身後躲著邊又喊了一聲,沈玄寧鼻中酸澀稍減,低眼一定睛,被她胳膊上一道道暗紅的傷痕驚了一跳。
轉眼間追她的宦官也趕到了跟前,慌張下拜:“太子殿下。”
“?!”蘇吟被這個名號震得腦中一聲嗡鳴,想要趕緊再逃,腿卻在驚愕中變得不聽使喚。
這怎麼回事?沈玄寧懷著滿腹疑問扭頭看看她。
她穿得實在太少了,裸露在外的胳膊凍得發白,一陣陣地戰慄。他就信手解下了鬥篷,邊把她裹起來邊問:“你是誰?出什麼事了?”
“我……”蘇吟全然不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緊緊地抿了抿唇,道,“我想回家……”
沈玄寧皺皺眉,又看向那兩個追來的宦官:“你們誰欺負她了?”
他這個問法令二人心驚膽寒,二人不約而同地磕了個頭,又相視而望,最後瑟縮著看向徐文徵。
徐文徵眼睛一轉,遞了個眼色想讓二人退下,卻被沈玄寧喊住:“等等!”他抬頭看向徐文徵,“徐公公,你說清楚。”
徐文徵一時竟冒了一層涼汗。
太子年紀是還小。可皇帝病重的這一年來,太子逐漸有了幾分氣勢,他時常覺得哄他越來越難了。
思量再三,徐文徵到底說了實話:“殿下,這丫頭是……您的藥引,但自前幾日起就一直病著,總不見好,這便用不得了。下奴今兒個一早說讓他們收拾幹淨……”說著他向那兩個宦官狠踹了一腳,“不成想他們辦事這麼不利索!”
“……藥引?”沈玄寧一時發了懵,接著,清晰的思緒一點點在他腦海裡脹開。
他不由心驚肉跳,便再度回過頭,將手探進蘇吟披著的鬥篷裡,把她滿是傷痕的胳膊拽了出來。
“別把我扔進井裡……”蘇吟小聲地哭了出來,“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誰讓你們拿人血當的藥引的?”沈玄寧有些剋制不住訝異,連牙關都在發抖。一時間無人敢貿然回話,他又在死寂裡,得以強自冷靜了一下心神。
然後他便覺得自己害了人。而太傅說過,越是位高權重者,越是不能草菅人命。
他勉力地沉了口氣,向蘇吟肅然道:“對不住,我不知道藥裡有什麼。”
蘇吟滿是恐懼地死死盯著他,他又說:“你跟我回去,以後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說罷,半推半攬著蘇吟就要往裡走,徐文徵忙阻攔道:“殿下,這怕是……怕是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