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月朗星稀。
空無一人的庭院內,程衍著了一身居家常服,獨自一人立在書房門口的石階上。
昏黃的燈光從敞開到房門中投射下來,映照著他雖然年事漸長,卻依舊不顯老態龍鍾的挺拔背影。
他凝目注視著手上用一方素色錦帕所包裹,卻已經斷成兩半的玉鐲。
隨著緊蹙的眉頭逐漸舒展,像是一時間觸景傷情般,眼底深處漫上來一陣濃重的傷感之色。
就這樣默然良久之後,突然間,忽覺身後傳來一陣異動。
他眸色一顫,很是警覺將手中錦帕重新合上,收斂神色轉過了身子。
只見程煊正像做賊似的踮著腳尖悄然站在身後,手中的托盤上還端著一蠱用來盛湯的瓷罐。
一看到程衍正很是不滿地看著自己,立時眉間一跳,急忙向後退了幾步,有些心虛地朝著父親行了一個晚輩之禮。
“你這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是想要做什麼,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程衍很是不滿地斥責了一句,雖然語氣有些嚴肅,臉上卻並無明顯的慍色。
其實作為父親,若非程煊有時候太過反叛忤逆,他也不想動輒就對著自己的兒子動怒責罵。
“那個...娘在膳房熬了一碗烏雞蟲草湯,特地讓我送過來。”
雖然這些日子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是程煊已經許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地和程衍單獨相處。
畢竟通常這對父子湊到一起,即便沒有掀翻屋頂,卻也免不了要發生一些口角與爭執。
如今這般和平安定的氣氛,倒是讓程煊有些不太習慣,連說話都顯得很是彆扭。
“放下吧,我一會兒再喝。”
程衍將下巴朝屋裡抬了抬,心裡自然知道,張氏之所以沒有親自前來,而是讓程煊相送,也是為了培養和增近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
“往後無論是為人處世也好,只是平常的行為舉止也罷,都給我光明正大一些,這偷偷摸摸地像什麼樣子。”
“是,兒子記住了。”
程煊順從地點著頭,跨入書房將托盤放在几案旁邊的花梨木放桌上,抬頭瞥見程衍仍舊站在門外,便也重新走了出去。
“爹,您不進去嗎?我來之前,娘可是千叮萬囑我,得讓我看著您趁熱把湯給喝了。”
程煊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說了一句,卻見程衍眼波流轉,繼而沒好氣道。
“你娘現在又不在這兒,況且你都敢和我這個父親時時唱反調,還怕你娘做什麼?”
一聽程衍此言,程煊聳起肩膀,不由啞口無言地扁了扁嘴。
隨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顯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好奇之態。
“對了,您剛才…剛才看的那個……”
“你都看見了?”
程衍聞言故作不悅地瞟了他一眼,就見程煊神情慌張地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我…我其實就瞄到了一眼而已,具體也沒看清是什麼。”
“罷了,告訴你也無妨。”
在沉吟片刻之後,只見程衍輕輕地沉下一口氣,重新從袖中掏出了剛才那方錦帕,將帕子掀開一角,露出了裡頭裂成兩半的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