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將臨,天色漸暗。
御書房外,趙信之留下幾句意味深長的話語之後,便邁開步子,隻身一人延著通向宮門的甬道徐徐走去。
高珩眯起雙眸,站在白玉石階上望著他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略顯蒼老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迷霧四起,抿緊了唇部的線條。
雖然此刻他尚未確定趙信之是和太子一樣,一心想傾覆燕王府的敵人。
但高珩很清楚,這個人,絕不會是自己的朋友。
“就差一步,結果我們還是輸了。”
在片刻的靜默之後,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身後響起了顧寒清滿是不甘與怨恨的聲音。
高珩眉睫輕動,側過身去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轉間,也瞥見岑風正站在另一邊的石階上。
一看便知,是在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
在看見高珩之後,只見他稍稍站定腳步,收起眼中的肅然之色朝其微微頷首,眉宇間凝結著一股沒能達成所願的遺憾。
畢竟周帝是個生性多疑之人,他身為只為帝王恪守盡忠,從來不私結朋黨,招惹是非的屠靈司長官,此次出面替高珩說話已經有違他平日裡一貫特立獨行的作風。
更何況在這皇宮之內,處處都有無數雙眼睛躲在暗處留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面對當下東宮封禁,太子被重罰的敏感時期,他更要在人前對身為皇子的高珩近而遠之。
於是,高珩收起眼中的迷霧,容色平和地朝著岑風舒展眉宇,眼角流下了一絲感激致謝的神采。
如果說趙信之的出現對自己和燕王府而言是一場始料未及的災難。
那岑風昨夜的出手相助和此番如此鮮明的立場,也算是對今日所有遺憾的一種彌補了。
“現在的輸贏都只是暫時的,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高珩從岑風身上移開視線,將一隻手負在身後,眼底深處掠過了一道無比尖銳的厲芒。
“不過我沒有想到,這場官銀舊案的風波最初因你而起,最後,卻也因你而終。”
“罪魁禍首沒有受到該受的懲罰,此事即便終於得以瞭解,在我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顧寒清走到與高珩齊肩的位置,微閉雙眸,抬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手上攥緊了拳頭。
“你為金枝做的已經足夠了,她不想看到你為他以身犯險,我也不想。”
高珩側過身來注視著一臉失望的顧寒清,語氣驟然加重了幾分,臉上嚴峻之色頓顯。
“今日你能用這箱官銀和這個故事欺瞞得了父皇,卻騙不了我。如果你手中真的握有如此至關重要的證據,昨夜不可能隻字未提,更不會拖到今日才入宮面聖。就算岑風肯協助於你,但你想過沒有,風無極確有其人不假,可萬一他真的失手被人擒獲,一旦問及起此事,他必然一無所知。那你犯的就是汙衊當朝太子欺君大罪,是要殺頭的!”
高珩當然知道,顧寒清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想替程金枝報仇。
可是即便如此,看在多年摯友,曾經出生入死的情分上,他一點也不想看到顧寒清和顧家有任何的閃失。
況且他隱隱能感覺到,面前這位顧家少主看似與自己已經不復當年那般深厚的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