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金枝一直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做出那種犧牲自我去保全他人的大義凜然之舉。
可當看到高珩和慧妃即將因為她的失誤而身陷危局,腦海裡無數個急如星火的念頭疾閃而過,最終卻清晰而明確地停留在了這個決定上。
與其三個人都因此獲罪,讓太子和趙皇后奸計得逞,破壞高珩歷經艱辛才在周帝心目中所爭取到的地位,倒不如讓她一個人承擔下所有罪責。
畢竟在這場爾虞我詐,硝煙瀰漫的爭鬥之中,她才是那個最無關緊要的人。
想到此處,程金枝原本激動不已的情緒突然間被抽離,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
她抿緊唇角,在深吸一口氣之後,刻意不去看高珩臉上的表情,站起身來走到慧妃身旁,鄭重地朝著周帝俯首在地,字句清晰而有力。
“陛下,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婦一人所為,事到如今,臣婦願意認罪。”
“程金枝,你在胡說什麼?!”
身後傳來高珩低沉而有力的聲音,重如千鈞的目光刺痛了她的脊背,讓她緊緊地攥住了衣袖。
高珩從來都是深明大義之人,此番也知道程金枝是救人心切,並沒有真正責怪於她。
可如今見她竟然挺身而出,為自己和慧妃擔下一切,心中驚訝之餘呼吸猛然一窒,不由感到萬般煎熬。
他又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所珍視和愛護的女子就這樣陷入絕境之中?
“程金枝,看來…你還真是不怕死啊。”
周帝振衣而起,神色迷離地盯著跪在腳邊程金枝,眸子裡籠罩著一層灰暗的浮塵,似乎下一秒就要颳起一陣肆虐洶湧的風沙。
程金枝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氣在周帝面前“俯首認罪”的。
可她確信當這請罪之言說出口時,她的內心深處彷彿有些隱藏在暗處東西散去了迷霧,露出了閃閃發亮的一角,可又在轉瞬之間瀰漫開一股傷感和不捨的痛楚。
她當然怕死。
她經歷過生死劫難,深知死亡的迫近有多麼可怕,也知道自己有多麼渴望能夠好好活下去。
然而此時此刻,她驀然意識到,有些東西,比她的一世長安,錦衣玉食更加重要。
“陛下,這不是金枝做的,所有事都是臣妾一人所為,與其他人無關,還請陛下降罪!”
慧妃容色哀婉地看著程金枝,沉痛地朝她搖了搖頭,眼中已是淚光盈盈。
“母妃,都是金枝的錯,是金枝連累了您,您就別再替我開脫了。”
程金枝鄭重其事地說著,假裝對慧妃的暗示視而不見,面色冷峻地抬起了頭。
“你既然說這都是你做的…”周帝說著故意停頓片刻,語氣很是詫異,“那你告訴朕,你為何要這麼做?”
程金枝早就料到周帝會有此一問,沉吟少頃,不緊不慢道:“因為臣婦記恨皇后娘娘處處刁難於母妃,記恨她派人在外頭造謠生事汙衊臣婦和殿下的名聲,更記恨她當初冤枉臣婦將皇太孫推入湖中,所以才會鬼使神差地在桂花釀中下毒,以洩心頭之恨。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婦一人所做,請陛下責罰,還慧妃娘娘一個清白。”
若說起下毒的動機,程金枝確實有很多可以怨恨皇后的理由。
她就這樣在周帝面前把自己描繪成了一個善於記仇,小肚雞腸的惡毒女人,這個黑鍋由她來背,的確再適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