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朝堂上被群臣毫無防備地被逼婚之後,原本最是在府中坐不住的高勳,已經一連好幾日都把自己關在晉王府裡閉門謝客,無論是誰前來探視,最後都被灰溜溜地趕了回去。
程金枝原以為高勳平時性格灑然,心境通透,過個一兩天想通之後就會恢復如常。
可這次的事情似乎對他打擊過大,一時半會兒根本緩不過來。
於是在第三天的時候,程金枝終於耐不住性子跑到晉王府一探究竟,想要試圖搶救一下這個在牛角尖裡安家落戶的少年。
畢竟她怎麼都不想看到高勳就這樣從一隻原本活蹦亂跳的麻雀,變成了一灘自暴自棄的爛泥。
……………
“晉王殿下你在哪兒啊?你不能仗著自己家大就跟我玩捉迷藏啊。”
這晉王府雖然不比燕王府那樣氣派威武,但也是間佔地廣闊的豪宅大院。
由於高勳將所有婢女家僕都從身邊趕了回去,因此程金枝只能讓人指了個大致的方位,自己四處尋覓了好一會兒,這才在王府後花園的迴廊邊找到了正在喝酒買醉的高勳。
地上扔著幾個已經喝光的酒甕,只見高勳滿臉通紅,衣衫不整地趴在石桌上,手上還在不停地朝嘴裡灌著酒。
酒水順著他的下巴淌下來,浸溼了衣襟,他卻像是沒有知覺似的,依舊不知疲倦地大口喝著酒
。
那雙從前明亮清澈的眸子,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塵埃與陰霾,除了茫然無措的悲涼之外,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
這是她頭一回看到如此頹靡不振的高勳。
沒有以往的陽光開朗,沒有以往的朝氣蓬勃,有的只有一張如行屍走般麻木不堪的臉,和一身讓人嗤之以鼻的,難聞的酒臭味。
就這麼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程金枝突然覺得心頭傳來了一陣強烈的酸楚。
無論如何,他都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我不是說了不許讓人進來嘛!你們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嘛!”
高勳雖然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但還是察覺到了正在向自己靠近的程金枝。
他將酒甕氣憤地往地上一摔,大聲地嚷嚷了起來。
“大臣們覺得我好欺負,父皇覺得我不成材,你們…就連你們也不把我這個晉王放在眼裡!”
高勳含糊不清地說著,嘴角勾起了一絲自嘲的笑意,愣了片刻,又想重新伸手去拿走手邊還未喝完的酒甕。
只是那隻手還未觸碰到瓶身,手腕處就已經被程金枝給緊緊地掐住。
他眉頭一皺,剛想抬頭罵人,然而在視線接觸到程金枝的臉龐之後,整個人卻像是受到驚嚇似的渾身一震,連原本渾濁不清的眸子都霎時間清明瞭不少。
“你…你來幹什麼?”
他抿緊唇角,眼神閃爍了幾下,似乎並不想讓程金枝看到自己此刻這副狼狽的樣子。
“酒好喝嗎?”
程金枝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的樣子,反倒笑吟吟地看著他,卻讓高勳眉間一顫,鬆開了想要去拿酒甕的手。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這酒,當然好喝。”
高勳側過頭不敢去看程金枝銳利的眸子,可還是嘴硬不肯鬆口,眼中已然湧起了一陣憂傷。
在他心中,從小到大,這世上除了自己生母和高珩這個兄長之外,只有程金枝肯真心待他,陪他遊戲人間,與他無話不談。
他雖然知道程金枝已經嫁作高珩的王妃,今生今世與自己都再無可能。
但即便如此,他也寧願就這樣作為朋友遠遠地望著,看她幸福快樂。
而不是被人逼迫,去娶一個自己不愛,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別國公主。
這樣毫無人情可言的政治婚姻,在他看來,無異於將他的餘生都宣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