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夜色正濃,朱雀街上華燈耀目,笙歌唱晚,香纓寶馬,名士風流。隨著一首清揚婉兮的《飲水詞》穿城而過,長歌所到之處,綿延一地雪月風花。
高珩在樂聲悠揚的漱玉閣前站住腳步,故作嫌棄地瞟了一眼身旁女扮男裝,一身小廝打扮的程金枝。
“讓你不要跟來,你偏要跟。”
“幹什麼?這個地方又不是隻有你們這些自以為懂風雅的男人可以來。”
程金枝雙手叉腰哈出一口熱氣,沒好氣地瞪了回去,抬眼望著頭頂上漱玉閣的金字招牌,心中卻是另一番光景
。
她雖然深知高珩素來性情孤高,為人冷漠,絕非是那種喜歡沾花惹草的招蜂引蝶之人。可一想到漱玉閣內皆是曲藝高絕,風姿綽約的絕色佳人,再去看高珩面如冠玉的英容,心頭就驀然升起了一股明顯的危機感,讓她怎麼都難以安心讓高珩獨自前來。
“你之前說我的衣著打扮太顯眼,那我現在穿成這個樣子,你總沒話說了吧?”
程金枝得意地揚起唇角,故作鄭重地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伸出手來朝高珩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燕王殿下您請吧。”
高珩無言以對地看著程金枝這副裝模作樣的態勢,最後只能無奈一笑,邁步走了進去。
進得漱玉閣中,一陣綿邈的紫薇香夾雜著微醺的暖意撲面而來,教人頓時忘卻了外頭正是朔風凜凜的臘月寒冬。
眼前美人如玉,耳邊鼓樂聲響,一盞盞胭脂色的薄紗燈籠高懸於樓頂,緋色的光暈影影綽綽地籠罩著落座在樂池兩旁的賓客,良宵美景,把酒言歡,餘音繞樑之下,如醉如痴。
程金枝雖然之前與高勳曾來過一回,但有夜色襯托的漱玉閣與平日白天裡的婉約雅緻相比,更添了幾分朦朧醉人的風韻,讓她更覺自己這一趟確實來的很有必要。
“這個漱玉閣在京城這麼有名,燕王殿下以前肯定也來過吧?”
程金枝望著四周狂放不羈的文人墨客和穿著貴氣的世家子弟,怪聲怪氣地問了一句。
“不曾來過,這是頭一次。”高珩淡淡地掃了四周一眼,微微蹙起了劍眉,“雖然名聲在外,曲震八方,但終究是吵了些。”
“二位貴客,這是要在廳中落座,還是樓上雅間?二人剛踏入門中,只見閣內一名負責接待迎賓的男侍者笑呵呵地迎了上來,“咱們閣中的樂師慕容先生最近正新譜了一首曲子,一會兒正要由風鈴姑娘給大家奏上一曲呢。”
這侍者剛想熱情地續做介紹,卻被高珩直截了當地打斷道:“不必麻煩了,我是來找你們閣主的。”
一聽眼前之人二話不說就要找他的主人,侍者眉間一跳,顯然有些驚訝。
他粗略地打量了高珩幾眼,心中暗暗猜測他並非身份尋常之人,正遲疑著,高珩便神情嚴肅地追加道:“煩請你告訴你們閣主,就說是燕王府的人有要事前來,請她務必出面。”
“是,還請二位在樓上雅間稍候片刻,我就去請示我們閣主。”
聽到燕王府三字,饒是這侍者並非玉引山莊之人,也立刻就明白了一二,當即就把高珩與程金枝帶上了二樓的樂房,隨後便匆匆離去。
房內佈設雅緻,乾淨如新,房間正中央的疊席上擺著一把材質渾厚,漆色光亮的古琴,應是平時在此處待客時,供樂師或藝人彈奏所用。
“話說,這漱玉閣閣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程金枝四處張望了幾眼,好奇地上前在古琴前屈膝而坐,試著用手撥動了幾下琴絃,琴身立時發出了幾聲單調且刺耳的絃音。
“是個女子,聽說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