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
太子眸色微轉,言辭間滿是不屑之意。他順著趙信之的目光抬頭望向雲霧迷朦的天際,一道耀眼的日光突然從雲層過隙的夾縫中透射而下,讓他漸漸眯起了雙眼。
“濃雲蔽日,不見青陽,舅舅這麼說,是在警告本宮嗎?”
“我一個不問世事,垂垂老矣的枯朽之人,能有什麼資格給太子殿下警告?既然殿下堅持不肯撤兵,那老夫也無能為力......”
趙信之說著視線鬆動,從容的臉龐依舊波瀾不驚,隨即側眉看向了立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高珩等人
。
“燕王殿下。”他不疾不徐地拱手作揖,“若不嫌棄,還請到府中小坐少頃,飲杯茶如何?”
高珩微微一怔,望著趙信之幽深的眸子,凝思片刻便欣然道:“那就有勞趙侯爺了。”
趙信之當面請高珩入府,明擺著是要和自己的外甥對立,但太子即便再膽子再大,也不敢冒然帶著城防營衝進蒞安侯府。
畢竟這道門檻雖近在咫尺,但一旦他領兵跨過,事情的性質就將大不相同。
況且他至今不曾相信,顧寒清肯為了高珩而捨棄自己祖輩所辛勞積澱下的浩大家業,這其中定然存在著什麼不為他所知的隱情。
可從顧寒清那雙深沉似水的眸子裡,卻又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原先一心想以顧家相要挾,逼迫顧寒清對付高珩。但此刻,自己已然沒有足夠的耐心放長線釣大魚,繼續在顧寒清身上浪費時間。
他想要做的,是舍掉顧寒清這枚不聽話的棋子,讓高珩成為救棋之人。
救一盤岌岌可危的死棋。
“舅舅,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太子抬手整了整衣冠,字句著重地威脅道,“你既然已經退出朝堂,那些不該管的事,你就不要管,免得不小心惹禍上身,不能好好安度晚年。”
但趙信之絲毫沒有被太子的要挾所震懾,而是微側過身子,回了一句答非所問之言。
“既然太子殿下既不肯去尊降貴入府落座,又不願撤兵離去,那隻能恕老夫失陪了。”
話音剛落,他便緩緩地抬手示意,請高珩等人入府。
高珩對趙信之的態度並不明確,心中隱隱夾雜著一種不能言明的古怪之感,但迫於形勢緊急也來不及多加思考,只想先行避開太子步步緊逼的風頭,於是和顧寒清交換了一個眼色,率先邁開了步子。
而程金枝早就不想呆在此處擔驚受怕,如今見有地方可以暫避,心中更是求之不得,急忙快步跟了上去,唯恐身後會伸來幾把尖刀,飛來幾支利箭,把自己剁成蒜泥,削成土豆。
但她到底還是擔心太子不肯善罷甘休,走了幾步還不忘轉頭想去看太子此刻臉上是何種猙獰可怖的表情。
也正是這樣一個動作,卻讓她無意間瞥見趙信之隱在長袖內的右手露出了半截手腕,似乎在朝做著太子做什麼手勢。
她定神一看,這個五指連動的手勢,分明是讓太子不要輕舉妄動,儘快撤退的意思。
而站在他斜對角的太子顯然也看到了趙信之刻意而為的動作,眸光一閃,臉上雖然擺著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可眼中似乎已經心領神會。
“這趙侯爺剛才還在和太子作對,現在這樣又是什麼意思?總不見得是在說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