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身在屠靈司內的顧寒清突然被人請到了一條臨水而停的畫舫上。
在屠靈司的這幾日,岑風並未像對待犯人一樣嚴加拷問,相反還讓他吃好喝好,照顧周到,只是遲遲沒有對他提出審訊,似乎有意拖延時間
。
好在顧寒清既不慌亂,也不焦躁,更沒有主動去詢問和打探,彷彿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似的,以致屠靈司內的人都紛紛猜測,岑風這次恐怕抓錯了人。
此刻,只見岑風著了一襲便衣負手立在船頭,像老友重聚似的,轉過身來對他和善一笑,全然沒有一點是審訊犯人的架勢,但顧寒清卻並未因此掉以輕心。
“岑長司,這一大清早的請顧某至此,應當不是來賞看曉風殘月的吧?”
顧寒清抬腳踏上船板,表面上仍是一臉月白風清的樣子。
“顧少主,這幾日讓你屈居於屠靈司內,還真是委屈你了。”
“岑長司客氣了,早聽聞屠靈司是處正氣凜然,威嚴肅穆之地,顧某能到此一遊,也算開了眼界。”顧寒清不緊不慢地說著,抬眼注視著岑風,眸中凝成一道厲光,“畢竟這屠靈司,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哈哈哈,顧少主能如此臨危不懼,平心靜氣,倒真讓我佩服。”岑風朗聲而笑,繼而止笑正色道,“只是顧少主進屠靈司的這幾天,外頭已是風聲四起,少主難道一點也不擔心,一點也不想知道原因嗎?”
顧寒清淡然笑道:“岑大人若想說,時機一到自然會說,顧某行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又何必多管閒事,自尋煩惱?”
“看來顧少主似乎很肯定,我們屠靈司留不住你。”岑風眸色微閃,將視線移到了皺碧疊紋的湖面上,沉吟片刻才道,“三年前,畢州平阜縣賑災官銀被劫一案,顧少主應該知道吧?”
“此案轟動一時,顧某也有所耳聞。”顧寒清若有所思道,“據說當時負責押送的官兵死傷慘重,萬兩官銀盡數被劫,訊息一傳到京城,陛下震怒,還將一眾官員停職查辦。”
“沒錯,但由於無跡可尋,這件案子也一直懸而不破。”岑風眯起眼睛,神情略顯嚴峻,“現在細細想來,這批劫匪作案實在太過順利。從劫官銀到全軍撤退,似乎每一步都被安排妥當,竟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那批官兵中有他們的接應之人。”
顧寒清聞言不由面露疑色:“不知岑大人無端說起這個案子,到底有何用意?”
然而岑風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繼續道:“直到半年前,當年遭劫的官銀突然流出市面,於是,我們的人尋著這條線索查到了一個叫方何年的人。而此人,正是你二叔的手下。”
“方何年?”
顧寒清在口中默唸著這個名字,卻並沒有回憶起關於此人的任何資訊,他很快確信這個名字,是他今日頭一回聽到。
“我二叔離開顧家之後,早已自立門戶,他對顧某和整個顧家都心存怨恨,我們之間極少往來。但他這個人個性素來膽小怕事,謹小慎微,顧某並不認為,他有膽量去劫官銀……”
“面對昔日結怨之人,顧少主非但沒有落進下石,而是實話實說,果然是正人君子。”岑風展顏一笑,“雖然這個方何年一口咬定此事與他無關,但刑部天牢遭人放火的那一天,就是燕王殿下前去提審方何年的那一天。”
顧寒清皺眉道:“那這個叫方何年的人,可有被人劫走?”
“看來顧少主也發現了不妥之處
。”
岑風眼波流轉,從身上拿出了一塊色澤純正,紋理細緻,但表面略有燒痕的墨玉遞給了顧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