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飛馳在去往刑部大牢的路上,鏗鏘的馬蹄聲敲擊著地面,也一聲聲敲擊在程金枝的心頭。
她面色凝重地坐在車內,雙手緊緊地交纏在一起,一面在心裡祈禱高珩平安無事,一面不停地催促著車伕加快馬力。
當聽見高珩深陷危境的噩耗傳來,程金枝驚得險些從樹上掉下來。在一片驚歎聲中,她三步並兩步地跳下樹去,即使最後一腳踩空崴傷了腳裸,疼得她齜牙咧嘴,還是強忍疼痛一瘸一拐地跳出了王府大門。
從再遇顧寒清到歡心出嫁,從墮入死牢到飛上枝頭,她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嚐盡了人間的離合悲歡,然而在燕王府的這段日子,卻是她腦海中少之又少的,讓她覺得愉快安心的日子。
程金枝已經習慣了頭頂那片明淨澄澈的藍天,也習慣了在王府靜看花開花落,雲舒雲卷。她從未想過,如果有一天高珩退出了她的生命,那將是怎樣一番光景?
而如今她終於意識到,這樣的人生,必然是黯淡無光的。
“金枝你放心吧,三哥武功高強,一定會沒事的。”
高勳見程金枝坐立不安便好心相勸,可惜程金枝卻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只見她時不時地掀開簾子望著窗外,臉上寫滿了焦急之色
。
“車伕,你不能再快點嗎?人命關天的事啊!”
那車伕回過頭為難道:“王妃,不是小的不想快,只是這條街晝市繁忙,人流密集,您也不想小的橫衝直撞,傷到無辜百姓吧?”
“這裡離刑部大牢還有多遠的路?”
“再走半條街轉過彎就到了。”
程金枝望了一眼人頭攢動的街面,不假思索道:“停車讓我下去,快啊!”
周圍無數道目光灼熱了脊背,程金枝拼命地撥開人群,腳上的疼痛因為心中深重的憂懼而變得微不足道。
當初高珩救她出獄,就是沿著這條街將她送到王府,從此為她遮風擋雨,許她安定富足,那種逃離絕望重獲新生的感覺,是她一輩子都刻骨銘心的。
空氣中的焦味漸重,耳邊人聲鼎沸,剛拐進下一個街角,大批官兵圍成人牆正在驅趕鎮壓圍觀的百姓,四處人馬集結在一起,將整條街都圍了個水洩不通。
程金枝拼命擠進人堆想要一探究竟,奈何人群推推搡搡,好不容易看大了天牢的入口,卻被凶神惡煞的官兵給攔了下來。
入口漆黑一片,不斷向外冒著滾滾濃煙,瘡痍滿目。由於牢房以土石做牆,隔絕了火源,大火才沒有愈演愈烈之勢。
死傷者皆被一一抬出,傷者滿面塵灰,痛苦不堪,死者面目猙獰,渾身焦黑,看得程金枝心驚膽戰,一顆心懸在喉嚨口,急得就要原地爆炸。
與其在此坐以待斃,備受煎熬,還不如殺進去弄個清楚明白,一了百了。
“讓我進去!”
程金枝二話不說便向攔在門口的官兵撞了過去,熟料那官兵一個震怒,拿起大刀橫在她面前吼道:“大膽刁民!天牢重地豈容你放肆!”
“你才大膽!我是燕王妃,讓我進去!”
“什麼燕王妃,你若再敢造次胡鬧,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那官兵一揮手便將程金枝推倒在地,程金枝腳上本就有傷,如今又被推了一把,和精神上的痛楚同時襲來,讓她眼眶泛紅,近乎落淚。
眼前忙碌的身影來來往往,卻始終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想到高珩如今生死未明,她硬生生將眼淚咽回肚中,扶著地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金枝你沒事吧,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你人了!”高勳匆忙上前將她扶住,眼中流露出擔憂之色,“我剛才打聽過了,三哥午後確實來過天牢,可是...可是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程金枝渾身一震,抓著高勳逼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他還在裡面!”
“不會的,三哥若是真在裡面,怎麼會到現在還音訊全無?”
高勳嘴上雖然勸著,可話裡分明少了股底氣,他望了一眼混沌陰暗的牢門,再回神時,發現程金枝已經鬆開雙手,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