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滿桌美餚,倒有些令人食不知味,氣氛很壓抑。
“咳,我想起小時候在你們家吃飯,爸總說君子飯食不語,誰先開了口誰都要手心挨板子。這禁令什麼時候解除了。”葛冽說,“葛寒,可惜你沒見到那場面,好搞笑。”
“大概爸突然意識到,餐桌是家庭進行交流的最好場地。”程少卿看一眼父親所在的方向,壓低了音量。
“有這種事嗎?難道你也被我爸打過手心?”江克明漫不經心地說。
“克明,你還真忘了啊?一般都是她逗你說話,然後你挨雙份的板子。”程少卿浮上笑意。
“我小時候那麼有紳士風度?”江克明對葛冽說,“原來你從小就欠我人情,要記得感恩圖報啊。”
“你這種人什麼時候吃過虧?我那時候不是整天幫你記筆記,寫作文,連考試小抄你都逼我幫你抄……為了不再被你繼續奴役,高中分科時我一咬牙選擇了我根本不擅長的文科……”
“少栽贓,我什麼時候考試要用小抄啊?你選文科是因為你數理化成績太你已經很差勁的文科更不擅長。”
“哎,你不要在我面前提數理化,想當年我請你幫我講解題目,你總罵我笨,最後把我扔給你哥。”
“因為你是真的笨,只有大哥這樣的專業人士才能拯救你。再說你那時不是總抱怨大哥上大學後都不再理你嗎,我好心給你創造機會啊。”
程少卿對葛寒微笑:“他們倆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班,一直到高一,小時候就直吵架,沒想到長大了還鬧。”
“我也有一個從小在一起的同學,連上大學時都同校。”
“你高中也念文科嗎?”
“不是,我在理科班。”
“真的?為什麼?你明明看起來一副文科班女生的模樣。”因為江克明不再跟她搭腔,失了對手的葛冽插嘴。
“我英語和政史成績比數理化還要差許多。”
晚宴無驚無喜地散場。因為怕驚到胎兒,便少放鞭炮,但煙花放了許多,絢爛無比,花式幾乎無重複。葛寒倚著陽臺圍欄看了半小時,脖子跟眼睛有些酸,葛冽自娛自樂地持了無數根仙女棒畫圈圈,打著哈欠說:“你說得對,葛寒,過年真是無聊又討厭。哎呀,老爺子又叫了兩兄弟去補習家訓,過一會兒蕭太后也該把我們倆叫去陪她看春節晚會兼訓話了。”她們的婆婆姓蕭,的確莊嚴如太后,葛寒憋住笑,忍著不發言。不能與妯娌在背地裡說婆婆是非,這是母親給她的家訓。
不過孕婦總有特權,葛冽坐了沒幾分鐘,就得以早早回房休息,臨走時朝葛寒扮了個鬼臉。
葛寒真的有點怕獨自面對她那位大部分時間都過於端莊的婆婆蕭賢淑,那位老人家總是不緊不慢柔聲細氣地說話,緩慢優雅地動作,但給人巨大的壓力。
此刻已經九點多,程老太太仍然穿戴得彷彿隨時可以出門會客,連妝容都很精緻,看春節晚會的樣子彷彿在欣賞歌劇,極認真,不時對她說:“這歌手的表情不在狀態。”“那個節目的服裝不搭。”她端著茶杯小口啜著,葛寒隨時幫她添水。葛寒已經多年不看春晚,倒是被婆婆專心的態度感染了一下,也認真地盯著演員的嘴,瞧他們的口型對得是否沒有破綻。不過當節目越來越無聊時,蕭賢淑女士終於也看不下去了,改為與葛寒聊天。其實倒也算不上聊天,因為說話的基本只有一個人。
“葛寒,你的衣服太素淡,哪裡像結婚不滿週年的少婦。年輕人不要只顧自己的喜好,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的。對了,你在家裡都不怎麼化妝是吧,男人啊,整天在外面見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回家後見著自己的妻子素面朝天不修邊幅,這不是逼著他看外面嗎?靜雅是沒救了,你別跟著她學。”
“上回我去你家,是你自己在拖地嗎?這不是要惹外人笑話,說我們虐待兒媳嗎?要鍛鍊身體到健身俱樂部去,這種事以後讓鐘點工做。”
“聽說你常常加班,這樣哪有精力照顧克明?他忙了一天,回家後卻發現家裡燈還黑著,這怎麼可以?我覺著你的性子適合在機關單位裡做,你若願意,我來替你安排。”
“儘早要個孩子吧,男人總要當了爹才能收心,真的長大。身材啊事業啊都是次要的,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對於女人來說家庭比什麼都重要,孩子才是你最實實在在的生命的延續。”
“你太瘦了,開春後讓你林姨到你們家住一陣子,替你補一補。”
“……”
葛寒正襟危坐,保持最得體的笑容弧度,小心地藏著睏意,謹慎地就所有問題都回答“是”,“知道了”,或者“謝謝媽”,一晚上下來,只覺得比連續上六小時的培訓課還要累。終於蕭女士也累了,決定去睡覺,葛寒暗暗地鬆口氣。
回房時,江克明已經換了睡衣,斜倚在床頭看手機,見她進來,揚起莫測高深的笑:“這麼早就被放回來了?我以為怎樣也該到十二點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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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分比較高,接受知識比較快。”葛寒趴到床上去,實在不想再爬起來。
“這倒是,你這種個性,媽比較不容易挑出毛病來。想當年她可是把靜雅一直訓話到凌晨兩點。”
“大嫂不是從小就跟你們很熟嗎?哪裡用得著這樣?”
“靜雅那脾氣,別人說一句她頂三句,媽能輕易放過她嗎?總得調教得乖順一點,免得我大哥被欺負。”江克明回想起往事,語調裡都帶了笑意。
“你們不欺負別人就好了,誰欺負得了你們啊。”
“你早點睡吧,才應付我那賢淑的媽兩個小時你就這麼累,明天你還得應付很多更可怕的人呢。”
葛寒幾乎從床上彈起來:“很多人?你怎麼不早說?我明天都需要做什麼?”
“陳姨都幫你準備好了,需要給紅包時她會先遞給你,別人送你什麼你都收著就行了。不就一上午嗎,忍一忍就過去了,不會比工作更難應付。你那是什麼眼神和表情啊,好像很後悔嫁給我似的。”
除夕夜通常都不會過安閒,一過十二點,屋外的鞭炮就不再消停,屋內手機也在不住地叫。葛寒撐著睡意勉強發完了全部的拜年簡訊,最後把手機都關機了。她換了新床總是睡不安穩,明明很困,卻始終在迷迷濛濛、半夢半醒的狀態裡,隱約地又聽到手機有簡訊提示的蜂鳴振動音在響,她正猜想著自己何時換了提示音,矇矇矓矓地爬起來時,卻想起自己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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