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寒其實總不能明確記起她到底是為何事與溫殊陽分手的,似乎從來也沒發生過什麼大事件,只是彼此都過於自尊與自我,誰也不想先妥協。
這樣也好,是誰說過,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人生便過得自在適意。
他們最後吵架的那一次,葛寒參與的一個臨時專案組的方案終於轉入實施,於是組長晚上請大家一起到酒吧慶祝。那一晚大家喝到差不多就進入敬酒的胡攪蠻纏階段,葛寒見情勢不妙,逃到洗手間。
她打電話給正下鄉的溫殊陽,話不投機半句多,其實連吵架都算不上,溫殊陽不耐煩,葛寒也心灰意冷。
最後溫殊陽說:“我累了,我們明天再說吧。”
“我也累了,所以不用等明天,我們現在就開始做普通朋友好了。我們還這樣死撐著做什麼呢?只會讓兩個人都不痛快。”
溫殊陽沉默片刻,冷冷地說:“隨你的便。”便掛掉電話。
葛寒回去時,那堆男人們已經喝得不分東南西北,只有她清醒著。她盯著手機,整晚上都希望它再度響起,卻始終沉寂。終於不甘心,還是撥了回去,就算要終結,也要有像樣的一句告別,一遍,兩遍……對方再也不肯接聽。
葛寒告訴自己:我只撥十遍,最多十遍,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他不接,那麼就真的到此為止吧。手機已經熱得發燙,一遍遍提醒“對方無應答”。
葛寒徹底心灰意冷,索性把手機關了機,一股絕望的涼意從腳底、手心開始滲出,漸漸地蔓延全身,連心臟都開始覺得發冷。她死死咬著嘴唇,覺得腦子裡一團混亂,又似清明無比,彷彿迷失在一個擁擠不堪的十字路口,總要選擇一條路繼續走下去。
後來大家結了賬要離開,葛寒說:“我等一個朋友,一會兒在這裡會合。”喝高了的男人們叮囑一通,並未覺得不妥。
葛寒移坐到吧檯前的高腳椅上,招呼調酒小弟來一杯雞尾酒。小弟問:“女士來哪種酒?”
她以前很少喝雞尾酒,更不來酒吧,一時也想不起名字,於是說:“隨便來一杯吧,要顏色漂亮的。”
小弟來興致了:“我剛研製出七彩霓虹系列,從紅色直至紫色,共七款。您要哪一種?”
“那就每樣都來一杯好了。”葛寒其實也喝得有點多,覺得頭暈,偏偏思維那樣清晰。她想起自己以前,永遠都是人見人誇的乖寶寶,大人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有那麼多想做壞事的念頭。她給李奶奶家的狗食裡放了一點辣椒,因為它總欺負張阿姨家那隻她特別喜歡的貓;她偷偷扎破五樓林阿姨的腳踏車的車胎,因為她罵一樓殘疾的趙大叔……
如今,她又有了那種強烈的想做壞事的衝動。小說裡的單身女性在酒吧一向有豔遇,就此成就一段美緣。葛寒想,美緣才不指望,不過如果有看似順眼可靠的男人出現,不妨瀟灑走一回,就此慶賀自己正式的以及首度的失戀。這一次,她再也不要回頭。
七杯雞尾酒一字排開,果然彩虹一般豔麗絢爛。葛寒問:“綠色的叫什麼?”
“碧波盪漾。”
“紫色的呢?”
“紫晶迷情。”
葛寒笑:“真是夠有創意……你自己取的名字?那紅色的是不是叫火熱激情?”
“不是,那杯叫熱血沸騰。”
這小弟實在太有才了,她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笑到發抖。
正在這時,有人拍她的肩。她警覺地回頭望,見一年輕男人正含笑望她:“我可以坐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