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中郎道:“宗師果然健朗矍鑠,今兒一見,身子骨更勝於往昔吶!”老僧道:“諸位公子小姐也是人中龍鳳,請坐,請坐。”一路走到荀赦桌前,坐於上首,令人開始傳菜。
傅中郎道:“請問老宗師今年有六十麼?”老僧縷須笑道:“何止六十,還外加這個數。”說著伸出了五指。傅中郎道:“那可不像,老宗師年年擺壽,倒越活越年輕啦!”眾人也一一獻上壽詞。
老僧道:“各位公子何須抬捧,能有這般精神氣,還要拜赦兒細心關照所賜。赦兒常說七才七豔各個身懷絕響,究竟是哪些門藝,往年均不曾得見,今日能否一展才略?”
傅中郎道:“這…”看向白思程。白思程瞪去一眼道:“如此正是時候,你還等什麼,給老壽星畫個萬年松好了。”傅中郎笑顏道:“單我一人只怕行不來,畫松沒什麼難,題詞二哥可不在行,曲才人,你來助我。”語畢騰椅躍出,站於廳堂上,手拿竹筆,運勁擲地,但聽嗤嗤幾聲,竹筆在石板地上運劃起來,不出半刻,畫出了高山,畫出了古松,已然微具雛形。
曲才人也拍桌離椅,順手拈了筷筒,食指中指捏筷,飛速在高山旁寫下“絕嶺青不倒”五字,身體倒退,改左手執筷,在古松旁又寫了“迎枝春常來”五字,筆法遒勁,矯若驚龍。
荀赦拍手贊道:“妙,妙,書墨有了,可惜少了分意境。”
簡自拔一聽,高聲道:“如此可行?”大步走上,出掌往地上橫劃十九道,力透石板,道紋極深。荀赦笑道:“簡兄是為試功來麼,我家地板可經不起你這般掌力。”簡自拔不答,掌向抖變,豎著劃了十九道,如此一看,卻是在那古松下畫了一方棋盤。
傅中郎道:“有你的!”補完剩餘枝節,立刻在棋盤兩側畫了兩個人物。只聽眾人咦了一聲,荀赦低頭細看,笑道:“那左邊的人兒可不正是我嘛!”傅中郎道:“不錯,荀兄再看右邊的是誰?”荀赦端瞧一陣,見那右方人物身形高挑,指若削蔥,嬌柔婀娜,風華嫣然,笑道:“原來畫的是桓姑娘!”
桓若卿臉色一沉,撥出杯中茶水,正巧灑在地上女子頭部,再一看,卻已變了模樣。
傅中郎道:“桓姑娘不樂意,那畫不得,我坐棋盤對面好了。”說著在地上飛抹一番,坐到棋盤對面,伸手拈指,宛然一副下棋的樣子,眾人無不大笑。
荀赦道:“有山有棋,有書有畫,文人四友偏偏卻了琴這一絕藝,未免可惜…”
紅月宸道:“這有何難,下面亂七八糟,我就不下去了。”說著從隨身包裹中抽出長盒,開啟盒子,裡面是把七絃琴,擺上琴輕撥琴絃,院廳中立刻妙音回響。
但聽她琴聲中帶了分柔韻之氣,竟帶動桌上碗勺跟著跳動起來。一旁侍奉的僧人臉色大變,紛紛捂上耳朵,怎奈琴聲如絲,卻哪裡捂得住,哎呦哎呦幾聲,驚惶後避。
白思程道:“姐姐怎還運上真氣了,我可不來。”拿出一張箏,曲手彈奏。箏聲一起,登時將琴聲掩蓋,眾僧人只聽耳畔時有柔聲湧進,時有尖聲沖腦,胸口阻悶難當,再也承受不住,已有數人抱頭倒地,打起滾來。
黃青青道:“你們太吵了,怎是作客之道。”懷起圓阮,撥起賀壽之曲。她本欲以阮聲抵擋箏聲琴聲,又怎抵得住紅白二女合奏,不約半晌,阮聲已弱不可聞。
單旻道:“黃姐姐,我來助你吧!”擁了琵琶,鏘鏘幾聲,竟而緩和了場面。直至此時,黃青青的阮聲方始高上,和著單旻的琵琶之樂,與那琴聲箏聲競相爭豔。
荀赦不住叫好,老僧也連連點頭,桓若卿瞧著場上四女,心中冷笑:“這哪裡是彈曲作樂,分明互拼內功來了。”
琴藝奏畢,傅曲二人也畫好了萬年松,寫好了賀詞,各歸其座。荀赦派人以刀鋸割下石地板,整整齊齊擺在門廳旁,起了杯酒,敬向七才七豔。七才七豔回敬荀赦,又敬了老僧,恭維堆獻之詞自是不絕於口。
桓若卿看了場鬧劇,只覺好笑,對這七才七豔另有一番認識,以內功而論,當屬簡自拔傅中郎曲才人為高,紅白黃橙四女次之,然四女均師出名門,各懷絕技,卻也不能存小覷之心。正顧自飲,忽見傅中郎走上來,捧酒笑道:“桓姑娘請了。”
桓若卿淡淡應了聲,不去舉杯。傅中郎捧杯幹盡,道:“桓姑娘乃天下間難得一遇的美人,不知對我們荀宗主印象如何?”桓若卿道:“什麼意思?”傅中郎道:“荀宗主年少有為,更是一宗之首,尊位自是不凡,桓姑娘有意的話,還請考慮考慮這門親事。”
荀赦道:“哎呦,傅兄不可胡言!”
桓若卿道:“親事?此話怎講?”傅中郎道:“荀宗主沒跟你說麼,他肚子裡有話,不敢跟姑娘當面道明,我們卻清楚得很,荀宗主把姑娘請到上席,其中意思再瞧不出來,我們七才七豔的眼睛可就瞎啦。姑娘可知上席位的身份,除了宗主和老宗師,只有密宗的正品夫人才夠資格落座,荀兄說今日有雙喜,我看是三喜才是,這第三喜就是向姑娘求親來的!”
荀赦道:“傅兄誤會了,我請她是…”
簡自拔道:“恭喜桓姑娘,能和荀弟攜手同老,便是我這四位妹子沒那等福分!”舉酒一敬。白思程等人哼了一聲,也向桓若卿賀喜。
荀赦一急,慌忙就要起身,被他叔父硬硬按住。
桓若卿道:“既是如此…”掃了眼場下,眾人斂氣屏息,都不敢出聲,紛紛移來目光。桓若卿續道:“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妥。”
傅中郎本以為她會婉言推拒,已想好再勸之詞,這一句實出乎意料,身體後退,險些撞上堂內石柱。荀赦狂喜難抑,躍起叫道:“此話可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