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的表情變化實在太明顯，程晉松一見連忙安慰道：“陳處你別急。醫生已經給他注射了阿托品了，而且好在他只是面板接觸，中毒不算深，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
急速下墜的心彷彿被一根細線牽住，總算沒有墜落谷底。陳東喃喃地開口：“那就好，那就好……”
望著陳東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嘴唇，程晉松和沈嚴對視一眼，都沒再說話。其實後怕的不只是陳東，他們二人同樣心有餘悸。當時沈嚴剛剛帶人進入現場，他們正準備解救陳東的時候，李光北突然開始呼吸困難，渾身震顫，這意外變故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唯一慶幸的是120的救護車當時就在現場，醫生立刻給李光北進行心外壓搶救。而緊接著，曹帆也開始出現胸悶、嘔吐的症狀，這時眾人才意識到，李光北和曹帆應該是中毒了。於是沈嚴立刻打電話給正在給陳東的車進行物證採集的程晉松，一方面提醒他注意安全，另外也通知他趕快進行毒理測驗，這才將將趕在李光北到達醫院前確定了毒|藥的成分，最大程度地爭取了搶救的時間。
“對了，他中的是什麼毒？”陳東終於恢複了思考的能力，忙問出自己關心的問題。
“焦磷酸四乙酯，也就是農藥特|普。”程晉松說，“雪狐在你車內的方向盤、擋把、甚至是頭枕上都塗了毒，幸好李光北他們當時沒有坐你的車，否則大概沒開到地方人就已經不行了。”
陳東臉色蒼白，抿緊了嘴唇。焦磷酸四乙酯是具有極高毒性的有機磷酸酯，吸入與面板接觸都可引起中毒；而且這東西還具有揮發性，如果李光北當時真的坐上了那輛車……
陳東不敢再想下去。
“還有件事，”程晉松接著開口，只是這次表情似乎有些尷尬，“陳處，在廠房裡的時候，李總曾經與你有過肢體接觸……”他說著眼神有些暗示性地往下瞟了瞟，“所以你也有輕微的中毒，醫生也對你進行了消毒處理……”
陳東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下|身，一時沒領會程晉松的意思，過了片刻，他才想起來，在自己yu火焚身的時候，李光北似乎是對自己……
陳東瞬間明白了程晉松的意思，臉上“騰”地一下子紅了起來。
見到他這反應，程沈二人也是尷尬萬分。當時現場一片兵荒馬亂，陳東的手|銬一時半會兒拆解不開，而李光北和曹帆又中毒嚴重，所以120是先將李曹二人送回醫院，而後又返回來接的陳東。而等程晉松趕到醫院、對陳東的衣物進行物證取樣時，才在陳東的西褲上發現了米青液痕跡。結合陳東的驗血結果，程晉松立刻就猜出了當時的情況，也幾乎同時反應過來陳東很可能也中了毒，於是立刻通知醫院，果然在陳東的那個部位上檢出了微弱的殘留。不過好在當時李光北與他實際接觸時間並不算長，再加上他事後為陳東做了簡單的清理，所以陳東中的毒其實很輕，幾乎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影響。
“呃，那個，”程晉松也知道這事太尷尬，於是趕快轉移話題，“醫院給你驗了血和尿，從你體內檢測出了氯胺|酮——也就是k粉，不過好在劑量不大，應該不會成癮。但是你這兩天可能會有戒斷反應，醫院建議你留院觀察。另外，考慮到雪狐對你用過注射器，我建議，你最好做個hiv的阻斷預防。”
陳東點點頭——其實他在當時就猜到了自己被灌的大概是氯胺|酮，因為這東西有一定的催情作用，這才能解釋自己當時那燒得難以自控的沖動來自何處。k粉的成癮性本就有限，更何況自己只接觸了一次。至於hiv預防，只要在72小時以內進行阻斷治療，成功機率可達99.95，所以他基本不用擔心。
——說起來，這一次傷得最重的，還是李光北。
“他現在怎麼樣了？我能去看看他嗎？”陳東問。
<101nove.u，聽醫生說還沒醒。”沈嚴說，“而且你也剛醒，還是等一等再說吧。”
陳東表情平靜地點了點頭。
程晉松和沈嚴對望了一眼——他們兩人都是知道李光北和陳東之間的曖昧關系的，這次李光北為救陳東而中毒，兩人的心情都頗難形容。看著此刻狀似平靜的陳東，兩人都隱隱覺得有點不安，沈嚴開口問：“陳處，你沒事吧？”
“沒事。”陳東說完這句，便進入工作模式，“那天我在停車場遇到的女人，大概一米六身高，偏瘦，本地口音。她的身形和在機場給我下毒的人差不多，應該是同一個人。”說到這裡，陳東頓了一頓，“我當時應該警惕性再高一些的。”
“當初你在機場並沒見過雪狐本人，而且她又擅於改變外形，你沒有認出來也是正常。”程晉松安慰道，“而且我們都沒想到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她居然還敢出來主動犯案，這人，簡直是猖狂。”
陳東認同程晉松對雪狐的評價，但這並不能作為他為自己開脫的理由。他接著說：“我被注射後就昏迷了，後面我醒的時候就已經被矇住眼睛銬住手銬了。雖然我沒有看到，但是我認為她應該至少還有一個幫手——以她的身高和體重，最多大概只能拖動我，但是我的身上並沒有拖拽的擦傷，所以我懷疑她至少還有一個同夥。”
“我們也這麼懷疑。”沈嚴說，“魏尚武越獄那天雪狐在機場的衛生間變裝逃走，我們對出入過那個衛生間的人做過比對和身份調查，其中一個高個女子的可疑度很高，我們現在已經基本確定她就是雪狐的同黨。一會兒我們就會發布公告。”
從9月1日得到李光北提供的線索後，沈嚴和程晉松這幾天一直在摸排照片上那些人的身份。其實他們很快就將目標鎖定在了其中三個人身上，只是這三人的身份始終難以確定，整個專案組花費了很大力氣，直到今天上午才將另外兩個人的嫌疑排除。只是還沒等他們發出公告，陳東、李光北這邊就出了事。
陳東點點頭，剛想開口說什麼，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一個小護士走進病房：“警官，icu的病人醒了。你們要過去麼？”
陳東聞言，立刻便要下床。沈嚴見他還在輸液，開口想攔，然而程晉松卻悄悄對他使了個眼色，沈嚴會意，終是沒再開口，只是和程晉松一起扶住了陳東。<101nove.u屬於隔離病房，進入要穿無菌服。程晉松和沈嚴幫陳東穿好，而後扶著他走了進去。
李光北剛剛蘇醒，還帶著呼吸面罩。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卻比想象中好。看到這三人同時出現，他竟先笑了出來。
“你怎麼還過來了？”李光北開口——這話顯然是沖著陳東說的。
“有點不放心，過來看看你。”陳東走過去，輕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了？”
“福大命大，逃過一劫。”李光北聲音虛弱，但嘴角卻帶著笑意。他手指微動，似乎是想去握陳東的手。陳東注意到，立刻伸手過去，握住李光北的手。
李光北的手有些涼，肌肉還有些微的震顫，陳東握著，眼中一陣酸澀。
“你這次可真是福大命大。”那邊沈嚴開口道，“雪狐在車內到處都塗了毒，幸虧你警覺沒有坐那輛車，否則你可能真的挺不到現在了。”
“這你可是高估我了……”李光北開口，“其實我當時根本沒想到這一點。我只是覺得，這輛車一定是雪狐開過來的，車裡肯定留下了她的一些痕跡。如果我上了車，這些線索就會被破壞。”李光北說著看向陳東，“要幫警察保護現場麼。”
陳東知道李光北是在打趣自己前兩天勸他不要越俎代庖一事，他想配合地笑笑，可是嘴角還沒動，眼中先浮起了一點淚光。
程晉松和沈嚴相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光中看到了身為電燈泡的尷尬。然而兩人實在有工作在身，只好硬著頭皮打斷那兩人的談話。“那個，李光北，”沈嚴開口，“我知道你才剛醒，但是我們需要趕快弄清事情經過，好對雪狐展開抓捕。剛剛曹帆給我們講述了事情的大體經過，不過雪狐之前聯系你的部分他說不上來。你給我們講一遍好嗎？”
“雪狐是快中午的時候打來的電話，”李光北說，“具體的通話內容我都錄音了，你在我的手機裡可以找到。對了，曹帆沒事了吧？”
“他比你接觸手機的時間短，現在已經轉到普通病房去了。”
“在手機上塗毒，還真是虧她想得出來。”李光北說著，看向自己的手，“所以我這手摸過的地方都得消毒了吧？不對！”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把抓住陳東的手，“你也中毒了！當時在現場我……”
“咳咳咳！”陳東猛地大聲咳嗽起來，總算沒讓李光北把話說完。他看著李光北，強裝鎮定地開口：“醫生已經幫我處理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