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興帝拿回紙箋將其展開與盛如鏡的奏章並行放在御案上，“這封紙箋今日早上憑地出現在這案上。”
墨眸從御案轉回到盛如鏡身上，“盛卿的奏摺可同旁人看過？”
盛如鏡搖了搖頭，“知曉減稅方策於陛下的重要性，這方策我準備多日，昨日晚間才全部整理寫出，連父親都未知全貌。”
一時間，二人都不再說話，殿內頓時沉寂無聲。
那張紙箋上所書寫的內容正是令景興帝煩愁的減稅方策，而且居然是比盛如鏡提出的更完善。紙箋上並無落款署名，連守殿的宮人都未曾見到有人將其放入在御案上，當真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半晌，景興帝道：“傳重莽、聞以德、李瑁。”
一整個下午，景興帝陸續讓人傳喚了十餘大臣入宮議事。
畢竟事關民生大計，殿內當值人員都退在殿外守著，青箬送了多次茶水糕點，每次入殿皆看到景興帝嘴角的笑意，看來減稅方策不日將能推行。
華燈初時，景興帝讓傳了膳，留下大臣用過膳後又談論了許久，近亥時，殿內才漸漸少了聲音。
朝臣都離開後，青箬才入殿內，靜靜立在御案前細細研著墨，一時間，大殿內只有墨石的“沙沙”聲與漏刻水滴聲。
夜色愈發濃重，睏意漸漸襲來，青箬精神有些空泛。眸光無意識掃向著正認真批閱奏摺的男人。
連日緊蹙的眉角，現下終於見到舒展的趨勢，只是能隱隱瞧見他眼瞼下有抹青色。
這數月來，都未曾好好歇息過，連白日的休憩都極少。
青箬壓下心頭的疼惜，輕嘆了聲垂下頭去。
“什麼時辰了？”寂靜的空氣中倏得響起他的聲音，瞬時便驚走了睏意。
凝了凝神，看了眼不遠的漏刻，“陛下，快三更天了。”
景興帝放下手裡的硃筆，揉了揉額角，輕聲喚道：“傳御湯。”聲音暗啞，隱含著疲累。
湯泉殿是專侍皇帝沐浴使用的宮殿，金陵地處中原並沒有溫泉，這處宮殿是原先的文宗帝為享樂特意建造。
裡內奢侈華麗，富麗堂皇。
最原先的湯泉殿被他荒廢，年久不用，已是冷宮之狀。
據悉當時修建這宮殿花費上千萬兩黃金，給原本拮据的夏朝加了一筆濃重的壓力。
當時死了不少的勞工，後續撫卹問題卻沒有處理，自那以後民間便開始戰亂頻發。
甫一入殿門，景興帝便停下腳步，眸光掃視著四周，薄唇輕啟，聲音低沉暗啞，“文宗帝當真會享受。”語氣裡的諷刺像是穿堂而過的風，掃過青箬的耳際。
景興帝側目看著身旁微垂著頭的人，聲音裡的笑意帶著幾分嘲弄，“你說，若是將你父皇捆在神武大街上，萬民當如何？”
神武大街是皇城金陵主街道，來往人流最多。
景興帝這樣講，也猜到文宗帝會被百姓抽筋剝皮。
她的記憶裡只有青箬的生活，她是公主，雖然嬌狂，心思卻是單純。根本不清楚她父皇做的事情是否正確。她所享有的一切是再正常不過。
“奴婢不知。”
他嗤笑著，“百姓疾苦，你這金尊玉貴的公主怎會知曉？”說完，他已邁步走進殿裡。
垂著頭的人輕咬著嘴角，壓下心裡淡淡的悶氣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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