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司,就是收受、檢查內外奏章和申訴文書的地方。毛倫既然火急火燎要見朱祐樘,必定也就是奏章文書上面的事。可他一提到荊王,李慕兒便感到後背發涼了起來!
朱祐樘不明就裡,還寬慰道:“愛卿何出此言?此番荊王落網,也有你的功勞。若不是你及時將樊山王的密疏呈遞了上來,朕還不知道荊王幹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兒。雖然這樊山王,檢舉不及時又不完全屬實……”
“皇上,”在朱祐樘頓了頓的當口,毛倫忙插嘴道,“微臣要奏之事,確與密疏相關,但並非樊山王的密疏!”
李慕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轉眼看朱祐樘,他只是一臉茫然問道:“那是誰的?”
“是,兩位被荊王害死的鎮國將軍的。”
“什麼?”朱祐樘臉色起了些變化。
“皇上,上回微臣收到兩位鎮國將軍聯名上書的密疏後,便趕緊將之遞了進宮。”毛倫猶豫了一下,看來他為此事也糾結得不輕,“微臣雖不知信中所書,可今日聽聞兩位郡王遇害,再聯想到樊山王的密疏……”
朱祐樘站了起來。
“微臣只是想來同皇上確認下,”毛倫愈加彎下了腰,繼續道,“皇上,可曾看過兩位鎮國將軍的密疏?”
自古至今,攔截密疏的事兒多有發生,很多情況下,都是不了了之。偏逢著毛倫這個缺心眼兒,聽說兩位鎮國將軍被荊王囚禁而死,便忍不住聯想到,他們會不會是因為同樊山王一樣寫密疏彈劾荊王,才淪落到這種下場?
可為何皇上看他們兩人的密疏後毫無動作,見樊山王的密疏後卻立即派人去查探了呢?
唯有朱祐樘接下來的話,才能讓他想通個始末。
朱祐樘回答:“朕,從未見過見滏和見淲的密疏。”
真相大白。
在場幾人的心卻再難平靜。
毛倫急著解釋:“皇上,微臣不敢欺瞞皇上,那封密疏,臣確確實實親自送到了何公公的手上!”
何文鼎一驚,倒不敢妄加分辨。
朱祐樘也並不認為何文鼎會做什麼手腳,只是保守問道:“平常這密疏,毛愛卿都是習慣親自交予朕,方能安心。為何偏偏那一封,是借文鼎的手遞進來的呢?”
“那是因為,那幾日,皇上在雍肅殿辦公,不許臣等隨意進殿打擾。”
朱祐樘心頭咯噔一下。
餘光不由地瞥向那個小人兒,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單薄的身體似乎也不太穩。
只能先遣毛倫退下,“此事朕已知曉。愛卿儘可放心,並非你失職之過。今天的談話,愛卿便放在心裡,無需外傳,朕自會查清。”
“是。”
毛倫離開後,殿內氛圍變得尷尬了起來。
何文鼎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是尷尬於久別重逢的兩人,為何皆是默默不語?
“文鼎,去冰壺酒來,為女學士洗塵。”
“是,皇上。”何文鼎一面感慨著自己可真是杞人憂天了,一面歡喜地快步出了門去。
李慕兒卻怎麼也歡喜不起來。
朱祐樘站著,側顏對著她,那種莊嚴、尊貴與冷漠,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李慕兒不敢仰望,又忍不住仰望。
半晌,他緩緩轉身。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李慕兒感受到了他眼裡的震動。
“隨朕進來。”
輕移蓮步,李慕兒怯怯跟上。
門開,門關,手搭在門上,李慕兒真不願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