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起來,墨恩與荊王的關係,分明不像普通主子與屬下的關係,至少沒有一個屬下,會用那樣不屑的態度去對待自己的主子。
可週鑑的話沒有說錯,荊王是天家子孫,他的罪名被確定下來後,或許還能死罪可免,但作為他的主要羽翼,恐怕是難逃一死。
李慕兒不想同他解釋什麼,便只是輕飄飄地說道:“今日荊王府的頹敗,已成定局。你不用試圖來說服我,我沒有這樣大的本事,可以號令錦衣衛。”
“不,你有。”周鑑吃痛的五指緩緩張開,又慢慢收攏,忽而笑道,“如果錦衣衛真要動手,不必與荊王再費諸多口舌。那位錦衣衛的統領進門之後,視線一直在少數的幾個女眷身上徘徊,我猜,他是在找你,對不對?”
李慕兒一驚,此時她因為重重人群阻隔,並沒有看清領兵的其實是馬驄。但周鑑的觀察如此敏銳,難免叫她驚歎,“我一直在想,周先生雖只是一介不入流的戲子,卻能在荊王府內混得風生水起,到底是憑著什麼?如今我倒是看清了,周先生確實有過人之處,可惜用錯了地方,待錯了人。”
周鑑笑得勉強,“地方是錯了,人卻沒有錯。”他瞄了李慕兒一眼,細細說道:“我與萍兒是舊識,她尚在閨閣時,有一次我去她家唱戲,有緣結識了她。只不過後來她進了王府,我一個區區戲子,自然是不敢與荊王爭奪心頭之好的。”
萍兒應該是指張氏,李慕兒腦海中立馬出現了那個雖是王妃其實在府中卻還算年輕的女子模樣,她有些蠢,有些自私,有些利慾薰心,周鑑這樣精明的人,怎麼會喜歡她?
“誰料她進府後,卻因為過於清高,而不受荊王待見。甚至後來,”他頓了頓,情緒明顯起了絲變化,“後來她因一點兒小事開罪了世子,世子便暗地裡,害死了她……”
萍兒不是張王妃?!李慕兒詫異。
周鑑那邊一聲冷笑,“呵,女學士也知道,在這偌大的荊王府中,死幾個人,根本連投石落湖的漣漪都不會起分毫。等我得知,已經是在許久以後。我想盡辦法進了王府,就是想著終有一日,能夠替萍兒報仇。”
怪不得他明明已經得到荊王厚愛,還要處心積慮拉世子下馬!怪不得他與王妃曖昧之時,身影卻令李慕兒覺得極不和諧!
原來她也看錯了他。不,是她看輕了他。
李慕兒震驚之餘,對這有情人終歸有絲不忍,便寬慰道:“既然如此,周先生,你放心,等查明瞭荊王的罪名,我會替你開解求情,你也算報了仇,可放心了。”
誰知周鑑卻搖搖頭,“女學士想得太容易了。沒錯,我的目標只是世子。但是,在接近荊王伺機進府的過程中,我手上自然也不乾淨了。近墨者黑,荊王府中的人,有幾個還能幹淨,有幾個還能全身而退?”
墨恩呢?墨恩也是如此吧!李慕兒眉頭皺起,“你此話何意?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總歸今夜錦衣衛會將荊王府上上下下一網打盡,再行問責,你不必再做垂死掙扎了!”
李慕兒說著就要越過他而去,卻不料反被他拉住了衣襬,往他身前一拽,緊接著大力將她一推。
這一前一後的力,李慕兒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竟吃了他的偷襲,往門上撲通跌去。
大門被撞得發出極大的聲響,李慕兒不知外頭的人有沒有聽到,只忙著起身對付隨即向她衝來的兩個周鑑的侍衛。
“強弩之末,矢不能穿魯縞。”她邊迎面接招邊還不忘諷刺道,“衝風之衰,力不能漂鴻毛。荊王作惡多端,終有此報!”
“果真是你!”
是荊王的聲音。
李慕兒受驚回頭,卻沒有一眼看到荊王,而是忽然朝她這邊飛衝過來的錦衣華服,以及熟悉的刀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