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工夫轉瞬即逝,約定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一大早,李慕兒便來到了乾清宮。她知道今日早朝必定對金榜題名的進士加官進爵,會較往日更晚下朝,可還是忍不住先來看看。
她如第一次當值那般,在殿中幹完差事,便在月臺上流連。卻突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鄭金蓮。
仔細想想,李慕兒似乎從來沒和這個一起當差服侍皇上的大宮女說過一句正經話,倒是勞她給送了好幾日的湯。
想起那碗湯,李慕兒匆匆走到鄭金蓮面前,與她拱手說道:“這些日子多謝了。”
鄭金蓮並沒有因為她的突然搭訕而驚訝,面無表情道:“不敢。我只是聽從皇上吩咐罷了。”
李慕兒遂不要臉地問道:“今日可還有湯喝?”
鄭金蓮回頭望了望身後尚食局,說:“皇上沒有吩咐今日不用做,我便已經燉著了。”
李慕兒歡喜道:“那勞煩你帶我過去喝吧,今日可不敢再叫你端給我了。”
鄭金蓮便將她帶到了司膳房。
這裡和她從前居住的地方一般規制,在乾清宮的東廡房。兩個女官正在裡面看著爐子的火,見她們進來,對鄭金蓮行禮道:“姑姑早。”
鄭金蓮點點頭說:“我來取安神補腦湯,你們且顧自己忙吧。”
兩個女官走開,鄭金蓮用手巾握住砂鍋柄,將湯倒入碗中遞給李慕兒。李慕兒笑著接過,覺得燙手,便呼著放到了一邊桌上,轉頭調皮地朝鄭金蓮眯眯眼。又呼了幾下,李慕兒才輕輕嘬了一口,對鄭金蓮道:“姐姐好手藝,趁熱喝更美味呢。”
鄭金蓮看她津津有味地喝著,淡淡笑了笑,問道:“你多大了?”
“我十八,你呢?”
“姐姐沒叫錯。”
李慕兒樂:“我家中無兄弟姊妹,父親膝下只我一個,姐姐當真沒叫錯!”
又將碗遞給鄭金蓮,央求道:“姐姐再給倒一些,日後怕是喝不到了。”
鄭金蓮深深望了她一眼,又給盛了一碗,說:“當心一會兒考試時要出恭。”
李慕兒抬頭笑道:“姐姐怎麼知道我今日要考試?”
鄭金蓮愣了一下,方答:“上回聽你們說話猜的。”
李慕兒心想也是,那日殿試動靜鬧得大,自己這些天又一直沒上工,恐怕整個前朝後宮都有風聲了吧。
李慕兒兩碗熱湯下肚,還真得想出恭了,遂匆匆道謝告辭,沒有再聊什麼。
大約一個時辰後,天光已經發亮,朱祐樘才帶了人從乾清門款款而來。李慕兒本是緊張的,可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官員,不過就是劉吉馬文升何喬新及另一個她也見過的內閣首輔劉健,還有兩個老熟人興王和馬驄。另外有個生面孔,穿著紅豔豔的朝服,二梁梁冠,青色垂纓,一定是剛及第的狀元郎,倒是新鮮。
於是也不緊張了。到乾清宮中叩拜行禮,蕭敬叫人搬來桌椅,取來紙筆,李慕兒淡定入座。
朱祐樘手心在袖中握緊,對眾人道:“近日來常有大臣上書,請朕選妃以廣子嗣。眾卿倒是說說,朕這後宮,倒也得讓前朝來為朕做主嗎?”
眾人忙下跪齊道:“臣等不敢!”
朱祐樘又道:“如此今後便莫要再提選妃之事,朕與皇后患難夫妻,宜室宜家。後宮如何乃朕的家事,家國天下,於朕而言,家字在前,若欺朕家人,朕定不輕饒。”
眾人齊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