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慕兒作為殿前御侍沈瓊蓮走馬上任。
卯時剛過,李慕兒就穿戴整齊來到乾清宮大殿上,她心中有很多疑惑,需要私下聽朱祐樘解答。這個時辰朱祐樘應該還在上朝,李慕兒為他收拾了一下案上東西,將他還沒看完的摺奏維持原樣攤著,看得出來朱祐樘倒是個勤政的,奏本上的批紅也十分仔細。李慕兒不敢多瞧,又覺得無聊,遂步出殿外張望乾清門。
守著宮殿的侍衛是認得她的,不會妨礙她,李慕兒就在殿門口不守規矩得來回踱著步。
乾清宮殿前左右分別有銅龜、銅鶴、日晷、嘉量,各司其職。前設鎏金香爐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臺甬路與乾清門相連。李慕兒踱在寬敞的月臺上,非但沒有顯得突兀,反而別有一番清麗溫婉,中和了漢白玉石冷硬之氣。
不久,乾清門那邊傳出熱鬧聲響,李慕兒算算時辰,當是退朝的時候了。果然,朱祐樘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
他穿著朝服,與那日永巷所見略同,只是頭上換成了金絲蟠龍翼善冠,坐著金黃色華龍繞柱的轎輦,更襯得氣派非凡。李慕兒遠遠望著,腦子裡飛快回想著自己的職責中有沒有要上前迎接聖駕這一條。
朱祐樘看到她身著便服,淡雅素淨,大咧咧得站在殿前,似乎是等著他過去,不禁莞爾。很多年後他每每下朝而歸,總會想起這一幕,懷念這個人。
李慕兒實在沒想起來。
直至朱祐樘到丹陛之下下轎,溫和地衝著她笑。
二人幾步之隔,李慕兒行了個禮,正準備走下臺階去拉他私談,昨日那大宮女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突然冒了出來。她端著熱茶,恭敬遞給朱祐樘,朱祐樘接過正要喝,又似想到什麼,把茶杯伸到了李慕兒眼前,問道:“喝不喝?”
李慕兒驚,剛想說不喝,瞄到一旁驚愕的大宮女和陪著朱祐樘上朝的蕭敬等太監,忙低眉順目點頭哈腰道:“謝陛下賞,臣不渴。陛下現在可還得空?臣有要事稟報。”
朱祐樘把茶杯遞還大宮女,又問李慕兒:“早膳用了嗎?”
李慕兒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皇帝最大,皇帝說話做事不需要頭緒,遂答道:“臣用過了。”
“可朕還沒用呢。”朱祐樘笑,他很享受看她一副你有病嗎可又拿他無可奈何的表情,“沈御侍真早,朕一般下朝後會先到皇后的坤寧宮陪她用早膳,再回乾清宮處理政務。”
李慕兒反應很快:“是,臣記住了。皇上慢走,恭送皇上。”
“嗯。你且在殿裡等著,朕一會兒就來。”
朱祐樘到坤寧宮時,張皇后已立於門口相迎。兩人相攜入座,張皇后溫婉說道:“皇上,今日我做了您最愛吃得涼餅,皇上嚐嚐。”
身旁大宮女將筷子奉給朱祐樘,他夾起一嘗,滿意道:“皇后手藝了得,朕自是喜歡的。”
“我知道皇上不喜葷腥,最近正向宮中嬤嬤討教做素食點心呢。”張皇后得到肯定,心情大好。卻見朱祐樘喝著清粥就著涼餅極快地吃著,又勸道:“皇上,您慢點用,食快傷胃啊。”
哪知朱祐樘已用完放下碗,說道:“朕現下有些急事,需到乾清宮處理。皇后慢用,不必送了。”
大宮女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快步跟上。
“哼。”朱祐樘一走,皇后將手中雙箸一摔。
朱祐樘沒有食言,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他就回到了乾清宮。落座後他便問道:“沈御侍有何事要奏。”李慕兒正為他研磨,聞言望了眼那大宮女,這廝真是與皇帝形影不離啊,哪兒都有她。
朱祐樘瞭然,轉頭對宮女說:“金蓮,你去給朕做碗甜羹,早膳吃得有些膩。”
“奴婢遵命。”她說著告退。
“現在可以說了嗎?”朱祐樘總是淺淺笑著。
“我有些問題要問你。”蕭敬他們還沒回來,貼身宮女又被差走,李慕兒不再顧所謂君臣之禮,停下手上活計張口就問,“為何封我做御侍,不是別的?”
“別的你會什麼?”朱祐樘反問。
李慕兒被噎住:“我……”
朱祐樘拿起案上茶杯慢慢說道:“宮裡的女人不過三類:嬪妃,女官,宮女。嬪妃你是別想了,宮女你就未必肯做,女官很適合你。”
李慕兒聽得恨恨咬牙:“女官那麼多,幹嘛封個每天都要見到你的,讓我鬧心。還叫什麼御侍,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行當。”
朱祐樘差點把喝進嘴的水吐出來,“你這兩天盡在想這些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宮中地位多高啊?”
“多高?”
“宮中官制六局一司,最高官位秩正五品,你秩從五品。你昨日衣服上的補子,繡的什麼知道嗎?”
“當然知道,是白鷳對吧?”
“是了,五品文官才配用的。”
李慕兒不屑,繼續問道:“剛剛你喚金蓮的那宮女,也和我一樣是御侍?”
“算是吧,她可沒有官位。”
“那她是沒有官位的御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