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日暮西沉,整個邊陲小城都籠罩在了一片紅彤彤的夕陽中。
風吹禾苗,野蜂戲蝶。
斜陽的餘暉將路上行人的影子拉得狹長清瘦,緊挨著邊境線的小城總是風沙彌漫,新建好的碉樓上,城防老兵們來回巡邏,眺望著遠方的地平線。
在這堵高高的城牆內,孩子們在無憂無慮地嬉戲著,彷彿早就已經忘記了城門被破開時的恐懼。
因著上回敵襲的緣故,城中的孩子們自發組建了一支小小的隊伍,成日就跟在程嘉衍的屁股後面,吵嚷著要學功夫,要保家衛國,要殺蠻子。
有朝一日,他們要把利劍刺入蠻子的胸膛,用他們的鮮血和頭顱去祭奠曾經死去的親人們。
家家戶戶飄出了飯香,四丫睡醒之後,就主動去了廚房,似乎在找有沒有什麼自己能夠幫得上忙的事情。
“四丫醒了?”陸天耀在灶膛前燒火,手裡還捧著一本書,灶膛裡頭明晃晃的火焰照在少年臉上,眉清目秀,書生氣也越發濃厚了。
隨著年歲的增長,少年身形越發頎長,五官輪廓也更顯幾分凌厲了。
四丫在門口愣了一瞬,沉默抿唇,然後上前。
“哎喲,這廚房裡頭油鹽重,你身上有傷就別進來了,要是碰著哪兒了可就不好了。”
陸老孃向來是個心慈的,不論是對家裡的幾個孩子還是對別家的孩子,她永遠都是那樣的和藹。
尤其是在知道四丫是被拐賣到這裡來的後,她就更心疼了。
想著她如果沒有被拐賣,在家中該是何等受寵的小公主,定然是父母捧在手心裡疼愛的。
陸老孃把手放在圍裙上擦了擦,牽著她去了外面。
陸老爹今日外出看診,揹著藥箱子回來,四丫立馬上前要替他拿下來放好,陸老爹趕忙說:“不用不用,我自個兒來就好。”
“四丫。”陸天耀站在門口喊她,四丫回頭,眼神清澈漂亮,像一塊兒寶石似得。
“小姑買你回來,不是讓你來我們家當丫鬟奴才的,你不用去做這些事情刻意討好,做你自己就行了。”
“我們家雖算不得大富大貴之家,但也不會薄待了你。”
天耀很清楚,陸家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著小姑得來的,他們都不過是在坐享其成罷了。
他曾無數次地想,如果沒有小姑,他們一家人過的該是怎樣的日子。
土牆房,一到陰雨天,屋子裡就是溼噠噠的,阿奶的腿就會疼,娘總是會止不住地抱怨怒罵,罵爹沒出息。
連一間像樣的屋子都沒有,聽著像是在罵爹,其實是在指桑罵槐罵爺奶沒本事,連房子都蓋不起。
但其實村子裡的房子大多都是那樣子的,阿爺靠著一手醫術,到處給人看病治病,這些年掙來的錢,一是用來供他讀書,二則是用來貼補以前的小姑了,剩下的娘都會拿走貼補外祖母一家。
如今娘才算是看了個清楚,天耀覺得,現在的一家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一家人,沒有以前的罵罵咧咧,也沒有從前的怨天怨地唯獨不怨自己。
總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是錯誤的,唯獨自己才是正確的。
四丫似是聽懂了,點點頭。
“四丫四丫!”
那頭傳來小寶珠歡天喜地的聲音,就見她寶貝似得捧著兩碗陸晚剛做好的奶油刨冰出來,上頭還裹了一層厚厚的,她現熬出來的草莓果醬。
彷彿空氣中都瀰漫著那股香甜的氣息。
“這是我阿孃剛做出來的刨冰,可好吃了,這上面有阿爹打出來的奶油,上面是草莓果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