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鄭智今日不來這裡,這裡應該是一場皆大歡喜的宴席。奈何鄭智來了,便是此時鄭智也大概能猜想得到,如今這軍中,關於鄭智要當皇帝的事情,早已到處在說,肆無忌憚。並非只有這親兵營了的這些人。
第二天大早,軍中文書一層一層下發,便是嚴令軍中不得談論所謂天子皇帝陛下之類的事情。更不可與外人談論這些事情。
卻是這些事情,已然不是軍中再談論,燕雲河北,民間早已傳遍,茶餘飯後人人在說。
文人士子私下裡躲在角落謾罵詛咒鄭智不得好死。普通百姓談論起來便是興高采烈,若是家中有軍伍子弟的,那便是大說特說,逢人開口就是這類話題。
興許也不一定是壞事。
大廳之內,一場好酒好宴,便也失了氣氛,吳用說得一堆長篇大論,話語也是謹慎小心,便也不敢直白去說其中道理,直白說出來不免也是對燕王殿下不敬。
說到最後,吳用留了一句:“今夜諸位將軍當少飲一些,明日殿下要快馬回河北,切莫誤了事。”
語氣倒是也好了不少,便是吳用也知道這些軍漢心中並不一定服自己,呵斥之語說不得,語氣不善也是仗著剛才鄭智拂袖而去的餘威。最後語氣和善叮囑一句,便是吳用會做人的地方。說完,吳用便也出門而去。
牛大與楊再興兩人板著臉,左右看了看,心中便也是覺得不爽快,兩人哪裡見過鄭智這般的模樣,鄭智私下裡面對這些提頭上陣的軍漢,從來都是和善有加。今日觸了這番眉頭,便是覺得那肖都頭該受一些責罰。
便聽牛大開口說道:“肖大,別躺在地上裝死了,從明日起,營裡所有馬匹喂養洗刷,都是你們都曲的差事了。做不好,少不得幾頓老打。”
那肖大哪裡是躺在地上裝死,已然真睡死過去,這般老酒,連喝三四碗,已然醉死過去。
幾個軍漢上前去呼喚,喊得幾聲,推搡幾下,反倒聽得鼾聲大作。便是牛大也只得練練搖頭。坐回桌案,拿起肉塊便吃,這酒今日是萬萬不喝了。
三日之後,一萬鐵騎入河間。鄭智回到家中,有鳥大漢越發的野了一些,李綱還在燕雲,這有鳥大漢最近開始去上學堂了,學堂之中,皆是軍伍子弟。
軍伍子弟,自然多是上山下水,摸魚上樹的皮孩子。先生的戒尺挨多了,便是就少了一些威嚴。紅腫的手掌,反倒成了榮耀。
“父親,你看我的手,打出繭子了呢。大家都說我厲害,不怕先生的戒尺打。”有鳥大漢鄭凱笑嘻嘻伸出手掌,當真起了些小繭子。這小繭子倒並非真就是靠戒尺打出來的,與那些頑童們摸爬滾打,上樹挖地,自然就會如此。
徐氏與李師師、金翠蓮等人皆是一臉的無奈,也是沒有想到這孩子開口與鄭智說了句這般的話語。
便看徐氏連忙上前拉過鄭凱,呵斥道:“你便是不知羞恥,先生打你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情,你倒還拿來炫耀。”
一旁剛剛能下地走動的鄭夕旋也在一邊,咯咯發笑,口中咿呀不清:“哥哥……厲害。”
這一句奶聲奶氣的“哥哥厲害”,倒是把鄭智逗笑了。
便聽那大漢一臉自得又道:“父親,你看,妹妹什麼都不會說,就是會說哥哥厲害這一句,父親,你看我教得好不好。”
徐氏等人,更是哭笑不得,便是李師師笑道:“哥哥厲害,哥哥比姨娘這當母親的都厲害。旋兒連母親都不會叫,反倒先叫哥哥了。”
鄭智此時方才開口問道:“凱兒,那學堂裡的先生為何要打你啊?”
大漢更是自得,揚起頭說道:“學堂裡的先生教的東西,太簡單了。我在李先生那裡都學過的,學堂的先生也沒有李先生教得好。所以先生就打我板子呢。”
這大漢前言不搭後語,倒是鄭智聽懂了,說道:“嗯,便是那先生教的你都會了,所以你在課堂之上就不認真聽講,到處搗亂,所以被打了。打了你也不改,所以大家都說你厲害,是不是這個道理?”
鄭凱點了點頭答道:“便是這樣的,還有我上樹也最厲害,木生他們都比不過我。所以他們便知道我更厲害了。”
鄭凱自小就跳脫,也習練武藝,王府之中吃食營養也好,倒是讓他有那個小身板子賣弄。
不過鄭智似乎倒是不在意鄭凱在學堂裡的跳脫,男孩子,這般終歸也是正常,能跟小夥伴們打成一片,便更是優點。跳脫也是將來的膽識。
鄭智聞言,笑道:“過不得兩日,李先生也該回來了,大早起早一些,上學堂之前,先去李先生哪裡上課。”
便是聽得李先生回來了,大漢立馬面色一變,口中說道:“父親,上學堂就可以了,李先生那裡……可不可以……”
鄭智開口打斷:“不可以,學堂的戒尺板子你不怕,李先生不過也是板子,有什麼好怕的。”
“父親,你是不知道,學堂先生的板子與李先生的板子可不一樣。”鄭凱面色皆是為難。這板子自然是一樣的,只是這心理上差別甚大。那李綱李先生在鄭凱心中看來是積威甚重。
徐氏聞言,上前又是呵斥:“有什麼不一樣的,李先生好不容易回來,你跟要抓緊時間好好跟李先生學習。”
鄭凱心中自然是十萬個不願意,卻是抬頭看得一週,各位姨娘沒有一個人開口幫助自己,便是知道這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便是父親鄭智,剛才還笑嘻嘻的,也不怪罪自己在學堂上搗亂,此時卻是一本正經要自己去李先生處。
興許這就是鄭凱心中的兩個先生之間的差別。那位李先生,當真是這位有鳥大漢的剋星了。
便是鄭凱心中口中都不願意去李綱那裡上課。卻是鄭凱也親口說出李先生教得更好,便也是這少年心中其實知道好歹,只是心性還未成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