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藥師一走,吳用連忙上前來道:“相公,學生這就去加派人手搜查城內所有的住戶。趕緊把郭藥師的家眷都找出來。”
未想鄭智擺擺手道:“把巡查的人都撤了,且讓他們今夜都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叫郭藥師自己進城去找就是。”
郭藥師出得大帳,一邊往外走,一邊左右打量著營寨之內的情況。
待得走出寨門,甄五臣立馬開口說道:“大帥,宋人出爾反爾,不若今夜我等襲了宋人營寨,救出大帥的家眷,帶兵回燕京去,必能得陛下厚賞。”
郭藥師眉頭緊蹙,開口說道:“此番我等奉命前來救援涿州,還未趕到,卻是不想涿州一戰而破。耶律大石幾千鐵騎損失殆盡。你看著宋人營寨之內,鐵甲士卒無數,那鄭智大帳之中二三十員軍將,個個虎狼模樣。我們不過八千士卒,還多是步卒,如何能襲得這座營寨?”
甄五臣聞言,又道:“大帥,那是耶律大石不堪一用。我常勝軍下士卒皆是百戰之兵,你看那個鄭智,得意洋洋模樣,毫不把我等放在心上。今夜襲營,必然攻其不備,不求勝敗,只求救得大帥家眷。如此帶兵回防燕京,豈不是大功一件?”
郭藥師看得甄五臣說得眉飛色舞模樣,開口呵道:“你這廝當真沒有腦子,你再回頭看一眼,看看宋人營寨有多大,裡面有多少人馬。你可知曉那鄭智是何許人?黨項幾十萬大軍都被他打得潰不成軍,西夏皇帝也被他親手擒拿。你道鄭智是好相與之輩?即便如你所說,今日僥幸救得家小,你道我等還回得到燕京?鄭智麾下騎兵鐵甲幾千,尾隨掩殺,何以逃脫?此番大遼已然窮途末路,女真之威你我皆知,如今又來一個虎狼鄭智,要想保得身家性命,必然要尋一條後路。還好我等皆是漢人之身,否則連條後路都求不得。”
郭藥師能在這亂世之中保得身家性命,能在三個國家都有富貴,就是靠著他這識時務的性格。如今鄭智勢大,郭藥師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甄五臣聞言,低頭不語,卻是也知道郭藥師說得在理。三人走出大營不遠,彙合了一隊幾十人的騎士,快馬往西而去。
常勝軍離涿州還有百裡,便是鄭智麾下的斥候往西也未出百裡之地,往北倒是出了一百多裡之外。郭藥師要想在明日中午之前帶領大軍趕到,想來也是要費一番大力氣。
第二日大早,東京城中,垂拱大殿之上,又是朝會。
朝議之事,先說南方開春播種的事情,此事關乎今年稅收,關乎府庫錢糧。自然重大,商議之下,派了幾路欽差天使南下督導。
又議論了一下春闈大考的事情,終於又到了取進士之年。安排主要考官與輔助官員,禮部也要開始忙碌。周邦彥自然也在做著準備,卻是這周邦彥每日苦讀,並不覺得艱苦,紅袖添香夜讀書,有榮小容在側,想來也是極為享受的事情。
諸事議畢,趙佶也未說幾句話語,主要是蔡京主持安排,趙佶點個頭便是。
接著也就要退朝了,卻是趙佶忽然開口問道:“蔡攸這幾日可有奏疏回來,怎麼北地之事一點訊息都沒有了?鄭智可是已經領兵回了河北?”
蔡京聞言面色為難,開口答道:“回稟陛下,最近兩日臣也在擔憂此事,原本準備再等兩天,未想陛下聖口先問。臣心中也多有疑惑,按理說臣子蔡攸不會這般不識大體,不知輕重。興許事情有些反複,難以預料。童太師也未有奏疏回來,怕是其中真有些蹊蹺。此番也只有待得河北的訊息回來了。”
趙佶聞言大怒,心中也莫名有些心虛,開口怒道:“豈有此理,蔡攸沒有奏疏回來,必然是北地事情並未妥當,想那鄭智肯定是沒有帶兵返回。所以童貫不敢上奏,蔡攸大概是在滄州拿人。”
蔡京看得趙佶勃然大怒的模樣,連忙安慰道:“陛下勿憂,想來鄭智的家眷已在來京的路上了。蔡攸大概在滄州坐鎮,如此也能控制住軍將家眷。童太師不上奏,大概真如陛下所言,鄭智只怕還在遼境。想來童貫也把此事知會了鄭智,一家老小之命,那鄭智必然也不敢違抗。陛下安心,過不得兩日,定然有奏報回來。”
趙佶聞言,怒氣不減,開口說道:“亂臣賊子,如此謀逆大事,豈能再坐等下去。速派欽差帶聖旨金牌往河北去,命童貫速速拿鄭智革職查辦,進京受審。”
蔡京聞言,心中欣喜,卻是表面上並未有一點波瀾,開口還道:“陛下,大軍在外,若是陣前革職查辦主帥,怕是會引起軍心動亂。且叫鄭智回京述職即可,到得東京再拿他問罪不遲。”
蔡京話語,自然是有道理的,也是避免直接在軍中引起動亂。蔡京心中思慮,若是直接在軍中給鄭智上枷鎖鐵鏈,鄭智萬一帶領心腹抗旨不尊,十幾萬大軍嘩變倒是不可能,卻是就算鄭智在哪裡落草為寇,亦或是降了遼人。那便得不償失了。
未想趙佶完全聽不進蔡京話語,開口又道:“此事不需再議,速速擬旨發出去,拿鄭智革職查辦,戴罪回京受審。”
趙佶話語,只顯出了大宋趙家的心虛。對於領兵之人極為不信任的心虛。
這也是有宋一朝會有太監執掌二十年軍事大權的主要原因,古往今來,就此一例。
蔡京聞言,也知多說無益,只得拜了一下。
趙佶已然拂袖而去,傳來太監退朝之聲。
此事朝議至此,已然滿城風雨。東京城內,四處都在談論此事。
那個剿山東呼保義宋江、滅江南聖公方臘、亡黨項之國西夏的鄭智,帶兵北上伐遼,竟然轉眼間就成了謀逆之人。
東京百萬人,人人都在談論著此事,人人都是唏噓不已。嘆這世道多變,也說君王如虎,伴君如伴虎之言,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