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來倒是省事了,不過這宣州經略使親到,想來不至於未戰就撤了。”鄭智倒是沒有往吳用的思路去分析,而是分析了一下人心。方臘初立,封了一堆將軍與經略使,這宣州經略使本就是一方封疆大吏,如何會這般不戰自潰,與方臘也無法交代。
果然,快到晚飯時,燕青打馬回城,只有一個訊息,便是宣州經略年慶餘在固城湖邊下了營寨,也在埋鍋造飯。
想來是要修整一夜,明日再戰的意思。
鄭智自是無所謂,吃罷晚飯,洗漱一番便去休息。
城牆之上,四周城門之處皆燃起了巨大的火盆,把城門附近照得明亮。城門之上,皆有小隊來回巡弋。這城防之事,鄭智麾下這些軍漢自然是熟門熟路,從來不會有差池。
月如圓盤,月光也給了人許多視線,照得整個高淳城朦朦朧朧。
一個黑影從高淳不遠的小河趟過,便是腳步在水中,也不出多少水聲。即便到了河中央齊腰深的水面,這黑影腳步也是極為穩健,絲毫不受水流阻擾。
便是這過河的手段也知此人武藝非凡。趟過河水上岸,一個光禿禿的頭顱便顯了出來,一杆巨大的禪杖更是在月光下錚錚發亮。
過河之後,這人卻是走到一棵小樹背後,站著並不動彈。唯有極為細小的水聲滴答,黑衣之上被河水浸透,此時水珠正在從衣角處滴落到地面上。
待得幾刻,衣角再也不滴水珠,自然也就不聞這水聲滴答。忽然見得一個黑影沖出小樹之後,往城牆處飛奔而去。速度快得如獵豹一般,卻是不聞一點腳步之聲。
有這般輕功,只怕比之那神行太保戴宗也是不差。難怪這人頭前會在小樹後面等待身上的水分滴完。原來這水滴之聲對於這人來說都是累贅。
從小河邊到城牆下,一百多步的距離,這黑影瞬間即到。身形已然就在城牆之下,城牆之人正有來回巡弋的小隊,竟然毫無發覺。
只等城牆之上巡弋之人的腳步聲一過,一柄碩大的禪杖迅猛往地上一點,一個身影已然躍上了半空。
再定睛一看,這人竟然懸停在了半空之中,身形就掛在城牆之外,一手抓住了城垛,一手還拿著那柄碩大的禪杖。
此時這一段城牆之上,又走來一個鐵甲小隊。腳步極為整齊,在這安靜的夜間咔咔作響。
待得腳步一遠,這黑影翻身而上,一步跨過不到一丈的城道,身影竟然已經懸空掛在了城牆內側。
此時另外一個小隊鐵甲就在不遠處,慢慢往這邊走來。這黑影就掛在城牆之上一動不動。
巡邏如此嚴密的城牆,這黑影竟然這般簡單就翻了進來,此人手段,在這大宋只怕難遇敵手。
再等城頭上的腳步遠了一點,這黑影已經穩穩落在了高淳城內。
實在匪夷所思,即便鄭智自己,對於麾下士卒的巡邏極為熟悉,也不可能像這黑影一般如此簡單便過了城牆。這大宋朝,實在是藏龍臥虎,高人輩出。
已然是下半夜,高淳城內本就沒有留下多少百姓,此時軍管戒嚴,城中除了不時走過的巡邏軍漢,更是見不到一個人影。
那黑影上躥下跳,翻牆入戶,不得多久,高淳街道陰影處竟然出現了七八個黑影大漢,人人手中皆有利器。顯然是這剛剛進城之人一一聯絡到的人手。
一個矮小的漢子探出頭在街道上左右看了幾番,往一邊指了指,低聲說道:“教主,那姓鄭的官軍主將就在城北張家大宅。”
“頭前帶路。”身後剛剛入城的那個禿頭大漢點了點頭說道,聲音極為低沉,還帶有一股沙啞。
七八條黑衣大漢在這高淳街道的陰影處不斷前行,碰到巡弋計程車卒便翻牆入戶躲避,卻是這七八個人翻牆竟然都不發出任何聲響。沒有一個庸手。
張家大宅片刻就到,幾個漢子在圍牆之下,都往禿頭看去。這手拿禪杖的禿頭做了幾番手勢,隨後一躍上牆,騎坐在圍牆之上,把禪杖懸在半空。
下面七八個漢子陸續抓著禪杖越過牆頭,穩穩落在院子之內。院內正是典型的江南小園林,草木假山便是最好的掩護。
中國的宅子,不論南北。幾進院子,最裡面的永遠是最豪華舒適的,因為往往這宅子的主人都住在內院。中院一般住著家中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外院自然是住下人奴僕的。
這些黑衣漢子也是極為高明,翻進來便是內院。內院文雅,有大樹參天,也有小池荷塘。
七八個黑影看得不遠正中廂房門口站著兩個軍漢守夜,已然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皆匍匐在地面之上,慢慢往那門口處挪動而去,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兩個守夜的軍漢手拿長槍,兩人正在無聊,卻是並不交談,只因為自家相公正在裡面熟睡,不敢有絲毫打擾。只要站得一個時辰便有同袍來換崗。
地上的黑衣藉助草木石頭的掩護,移動的幅度極為微小,便是蠕動一般。如此動作,便是要一擊致命,不能讓這兩個護衛發出喊叫,以免驚動旁人功虧一簣。
那禿頭此時也找了一塊黑布抱住了光亮的頭頂,半個時辰竟然只往前挪動了三四步的距離。可見這人耐心十足,膽大心細。
忽然聽得一聲輕微門響,禿頭連忙把臉埋進草裡,又是一動不動。
門響之聲來自不遠處的側面廂房,廂房裡又出來兩個軍漢,腳步輕微間往正房而去。頭前兩個站崗的軍漢似乎鬆了一口氣,輕輕拿起杵在地上的長槍,起身回側房休息。
兩個剛出來的軍漢自然又到得正房門口處站定。
等到一切安定,禿頭又慢慢往前挪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