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這副教師蘇定不這麼想,開口說道:“老莊主,把這什麼滄州知府趕走便是,誰再來丈量什麼田畝,便把誰趕走。”
曾弄聽言,嘆了一口氣答道:“蘇教師,你看莊外,五六百鐵甲騎士,如何能趕得走,如今我鄆州歸了這個四州經略府管轄,受得這些人的節制,莫不是叫我造反不成?”
蘇定聽言,忙道:“如今這狗官當道,欺壓鄉裡良善,逼著老莊主賣田賣地賣産業,造反自是不成,卻是這民變倒是可行,便讓他知曉一下厲害,也有個忌憚,總比如今他們這般肆無忌憚來得好。”
蘇定倒是有幾分聰明,造反與民變,字面上的意義差別且不論,便是這手段上的區別,在座眾人都心裡有數。
曾弄聽得這一番計策,拍案而起,直說道:“好,便是如此,下午便叫族中的漢子們把莊外的營寨圍個水洩不通。”
曾塗一聽,面帶喜色,往前幾步便道:“爹爹,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語,我這邊回去抄家夥,管教這些狗官有來無回。”
蘇定連忙上前去攔住曾塗,口中說道:“大莊主,使不得使不得,空手去就好,不得帶兵刃。”
“蘇教師,如何就不能帶兵刃了,不帶兵刃難道如我二弟一般任人毆打不成?若是打起來了何以自保。”曾塗自然是沒往深處去想。帶兵刃和不帶兵刃的區別就在於造反還是民變。
蘇定也想起昨夜的曾密,卻是也不知如何回話,只去看曾弄。曾弄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開口說道:“便聽蘇教師的,下午去把這營寨圍起來便是,所有人不得帶兵刃。”
午飯時候,李綱帶著人打馬從田間回到營寨,剛剛開始吃飯,營寨之外,從四面八方迅速聚集起來無數百姓,這些百姓頭前還在田間收割著麥子,此時卻是午飯都不吃,直接便圍到了營寨之外。
越聚越多的莊漢已然在營寨之外聒噪起來。營寨裡的軍漢也全部放下碗筷上馬列隊。
李綱站在大帳門口,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處,卻也是第一次遇見這般情況。在滄州還真未遇到如此反抗的手段,滄州事情相對順利也是因為鄭智已到滄州就把這柴家莊翻了個底朝天,把這滄州世家大族基本都震懾住了。
如今到得鄆州曾頭市,李綱面對營寨之外越聚越多的百姓,直有上萬人之多,心中實在有些猶豫。氏族同姓多是如此一呼百應,哪裡需要問什麼青紅皂白。
韓世忠整好人馬,打馬到得李綱面前,一臉憤怒道:“李知府,且許我縱馬一番,把那曾家幾個人全部抓來,當真是膽大妄為,不知我經略府的厲害。”
李綱連連搖頭道:“韓將軍打馬出去拿人,怕是死傷無數啊,寨外多少無辜之人,此法不妥,且待從長計議。”
“李知府,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什麼,要是相公在此,必然打馬出去了。如此刁民,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豈會知道厲害。”韓世忠的思維模式與李綱這種讀書人自然是不同。
“韓將軍,你想錯了,即便是鄭相公在此,也不會縱馬出去拿人的。稍待片刻,且讓我與裴左官想一下應對之策。”李綱說完,便往大帳而入,裴宣自然也趕到大帳來商議。
韓世忠看得李綱進了大帳,口中喃喃自語道:“我家相公手段,哪裡容得他人威脅,若是相公在此,今日便是那曾家老頭的死期。”
韓世忠與李綱對鄭智的個人認知截然不同,韓世忠見的多是戰陣之上殺伐果斷的鄭智,自然就有這麼一番認知。李綱見的多是談笑風生的鄭智,自然是另外一個認知。
卻是不知鄭智此時若真是在這裡,會是一個什麼應對。
此時鄭智正打馬出的滁州,直奔江寧府而去,江寧府本是南唐的都城,北宋攻南唐之時,後主李煜被俘,被軟禁在汴梁鬱郁而終。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李煜也是一個書法、繪畫、音律、詩文樣樣精通的大才子,冠絕一時,與現在趙佶便是一類人,也是這藝術家皇帝。便是這一生的境遇也極為相似,都是個國破家亡被人軟禁到死。
北宋滅南唐,把這南唐後主封為違命侯,金國滅北宋,把這趙佶封為昏德公。兩人皆是鬱郁而終。李煜被軟禁之時,更是留下了傳唱千古的詞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鄭智策馬停在江寧城,江寧自古便是繁華富庶之地,文化經濟皆是一時無兩,金陵河畔,才子佳人傳承千年,直到明清。
魯達史進這些從北方來的軍漢,算是第一次見識了什麼叫做江南,販夫走卒也能身穿幾縷綢緞的地方,豈是魯達史進能想象的。
百萬汴梁城的繁華來自於達官貴人,來自於全國的給養,一戶貴人便養著幾十上百的底層百姓,這江寧之地卻是另一番景象,從裡到外透露出一股生氣,透露著一股富庶。
“哥哥,要不要進城,此地看著就有錢。”魯達隨著鄭智駐足看得片刻,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