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一語,滿場皆止,都往花榮看了一眼,又往頭前宋江看去。花榮勸進,用詞極為斟酌,主持大局,與那梁山之主,雖然是一個意思,卻是在這晁蓋還躺在廳內屍骨未寒之時,用得極為恰當。
“還請公明哥哥主持大局!”
“請公明哥哥支援大局,帶我等為晁大哥與吳軍師報仇!”
眾人隨著花榮話語,皆起身往前勸進。
便是阮小二這般晁蓋鐵杆,此時也是淚眼婆娑上前說道:“公明哥哥,如今晁大哥屍骨未寒,我等皆是束手無策,還請公明哥哥下令,帶我等打破曾頭市,定要給晁大哥報仇雪恨。”
宋江看得眾人眾志成城,一口大氣終於緩了過來,內心之痛掩於面下,慢慢坐正身形,抬了抬手示意眾人禁聲,慢慢說道:“大仇當前,大敵當前,我宋江義無反顧,且隨各位兄弟心意主持大局,但得有何人能為晁大哥報得大仇,定然奉作梁山之主。”
“公明哥哥大義!我等心服口服,但憑哥哥吩咐!”花榮隨之接話。
卻是此時,門外匆匆奔進來一個漢子,上前喊道:“報!!!”
宋江慢慢又站起身形,開口說道:“快說!”
“稟報各位頭領,小的今日白天探得一事,水泊東岸往北,無數船工匠人正在開工打造船隻。小的左右打探幾番得知,匠人多是從滄州而來,造船之地,還有兩三千官兵把守。”
宋江聽言,哪裡不知是怎麼回事,大驚之下連忙轉頭去看阮小二。
阮小二看得宋江眼神,幾步上前說道:“公明哥哥放心,我家三兄弟,慣於水戰,即便鄭智倉促打造了些船隻,也敵不過我梁山水寨之威,此番定然教他有來無回。”
宋江方才稍稍放心下來,開口道:“既是水戰,我梁山也不怕這鄭智,且教他知道我梁山的厲害。傳令,阮氏三雄,從今日起好好操練水兵,不得有誤。”
阮小二頭前拱手答道:“得令!”
宋江又道:“大敵當前,此番我梁山人馬不得私自下山,先敗官軍、活捉鄭智之後,再往曾頭市與晁大哥報仇雪恨。”
眾多頭領自然也不會有人站出來反對。此時梁山生死存亡才是重要,只要敗了官兵,曾頭市自然不在話下。
鄭智回到鄆州,自然也收到了晁蓋身死曾頭市的訊息。
此時鄭智帶著幾個漢子打馬視察了一番造船之所,隨後沿著水泊之邊慢慢打馬散步。
只見鄭智轉頭與旁邊一個書生說道:“晁蓋身死,正中宋江下懷,如今梁山便是宋江之梁山了。”
只見這書生滿臉已是熱淚,答道:“晁大哥一生只為義氣,卻並不是一個真正的領導之人,宋江雖然面善心黑,卻有成大事者的性格。此番鄭相公想破梁山便更是難上加難。此戰梁山天時地利皆有,勝率更大。”
“哈哈……天時地利?再加一個人和又能如何?天時無常,非誰能獨佔。地利可克。人和乃梁山之小和,天下安穩大同,才是真正的人和。太平之勢,幾萬人要與天下億萬作對,如何能成!你既說忠君,便讓你看看梁山覆滅之後的天下,有沒有你施展所學的一席之地!”鄭智勒住馬匹,眼望水面波光。
“梁山若滅,只求一死!”
“死?死不過平常,死不足惜,只可惜你就要錯過了想看到的天下大亂。與你說一絕密之事,宋遼大戰,明年開春就要開打,刻不容緩,不死不休!”鄭智隨意說道。
“鄭相公如何這般信口開河?如此撩撥我於相公也沒有什麼好處。”
“你是極為聰明之人,所以相信萬事萬物皆有一個邏輯分析,便是認為宋遼之間沒有開戰的理由,也沒有到開戰的契機。終究是站在山腰,看不到山頂風光,更不明白山頂之人是如何看待這世間萬物。宋遼既然要開戰,自然有開戰的理由,更有開戰之契機。你要學的還有很多。”鄭智說道。自古有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便似如今的朱武,雖然不讀縱橫離間,卻是慢慢開闊的眼界,慢慢懂得了朝堂之謀,慢慢知道如何去為鄭智謀劃。
水面波光襯著夕陽,滿面紅光,草木土石皆染,煞是好看。
有人活得簡單,便如盧俊義,追求比較簡單的生活與樂趣,對人也保持最基本的義氣與信任。鄭智開口說宋遼開戰,盧俊義出於信任,立馬就選擇相信。
有人活得複雜,複雜到事事都在計算。有執念,有抱負,只看有沒有該他的那一方田地,有沒有該他進步的那一個空間。
活得簡單者,有人情味,生死得失之間,少了許多掣肘。
活得計算者,執念與抱負往往綁架了自己的灑脫。因為所有事情都有個得失,有了得失就有了利益,就有了權衡,就有了更多的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