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羌人越來越多,直有數百,便是手持匕首餐刀者,也出來迎敵。可見保衛家園之勇氣。
可惜勇氣並不能改變什麼,面對這些厚甲長槍騎士,面對這些西軍精銳士卒,用肉軀上去,便是隻能血泊倒地。
前方有一處最大的賬房,任誰也能知道那裡便是部落中心之地。
三千騎士直奔而去,沿路廝殺,沒有一點阻礙。
賬房前面也聚集了上百黨項,有人騎馬迎戰,有人只用雙腿狂奔。
魯達寶刀無敵,便是這拿刀的手臂有被鮮血染濕。
史進林沖手中長槍更是殺人無數,並不比鄭智的長槍少飲血。
孫勝超更是一直在鄭智頭前,剛才撞門之時,他便是一員,此時不知搶了哪裡的馬,又追了上來。
少年蓋毅,一直跟在史進身後,剛一接敵時候,還是一臉緊張,此時長槍只顧猛刺,也不管刺殺是否落空,雙眼已經血紅,這是第一次上陣的那種血性瘋狂,並無一絲理智在腦中。
百來號羌人,哪裡夠這些西北軍漢廝殺,片刻便剩不下多少。
那最大的賬房裡此時奔出不少人,為首一個須發都發白了,皮甲在身,卻也拿著彎刀上前,後面跟著十幾個黨項老幼漢子,俱是穿著皮甲。
“宋狗,不得好死!”這領頭白發老漢盡然開口說出了一句宋語。這也是鄭智今晚入營聽到的黨項人第一句宋語。雖然口音有些怪異,卻是聽得分明。語氣更有無限的憤怒與悲切。
鄭智瞬間沖將上來,馬匹急止,回頭吩咐一句:“魯達繼續。”
營指揮使魯達馬不停蹄帶士卒往別處再殺,只留孫勝超帶著百十親兵隨鄭智停在此處。
“兩軍交戰,不得不戰。留你個體面。”鄭智手中長槍往前指著,表情卻是兇狠非常。這老漢顯然就是這部落的首領,留個體面,便是讓他自刎。
整個部落的羌人早已經是一鍋亂粥,在這三千鐵騎左右沖殺之間,哪裡還有多少有力反抗。更有許多黨項人已經打馬外逃。
卻是五千步卒,長槍如林已經逼來,哪裡還有路逃。
“我與你這宋狗拼了。”這老漢雙眼已經泣血,提著彎刀直沖上來,身後十幾個老幼男子,緊跟在後。
鄭智兩眼一閉,口中堅定一語:“射!”
頭前襲營,取強弩來射反倒浪費了時間,此時卻是掏出強弩,腳踩上弦,平端強弩,直接便射。軍陣遠射,多是拋射,此時卻是平射。
羽箭入體,自然血花飛濺,如此近的距離,羽箭透過皮甲,直接橫穿身體。
黨項老漢與頭前五六人身如刺蝟,後面還有七八人,抱著地上的屍首大喊。
鄭智似乎也有不忍,竟低下了頭,這便是人倫慘劇了,這十幾個老幼羌人男子顯然是一家子弟。
低下頭的鄭智久久發不出再射的命令。
“住手,住手!”又是宋人漢話從前面傳來,卻是尖銳的女音。
鄭智抬頭看去,這營帳之內,又出來七八個老幼女子,頭前一個年輕女子邊跑邊喊。
其餘女子都往地上屍體處奔去,只有這開口說漢話的少女直奔鄭智而來。
“住手住手,你們勝了,你們已經勝了,還要怎樣?”這少女已經奔到近前,一身打扮,半宋半羌,裡邊宋人羅裙,外邊羌人裘衣,頭飾也似宋人雲髻,頭上配飾更是宋人式樣。
鄭智看向這淚眼婆娑的少女,沉默片刻,慢慢開口:“你家部落,今日屠光。你與家人一處吧,也體面一些。”
“為何要如此啊……為何啊……我們做錯了什麼……難道你不讀書嗎?宋人書中的仁義呢?為何如此?為何……”少女大聲嘶吼著只問為何,聲嘶力竭。
“某不讀書,宋夏多年大戰,你們部落不出兵嗎?沒殺過宋人嗎?”鄭智語氣陡然大漲,這句話,也是鄭智自己心中的救贖。
“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的族人?”少女忽然收住了聲嘶力竭的呼喊,語氣變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