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先每日裡在豬圈內打滾,一身深色的監事長袍早已沾滿了草屑泥土,一頭原本烏黑的長發披散著、一縷縷的糾結在了一起,上面皆是骯髒的腐葉和泥漿,臉上則沾滿了青色的漿水,嘴角還拖曳著幾根腐爛的草筋,唯一能看得出點人樣的也就一對眼睛了。
當年兩人一起跟著劉古入了仙門,隨後項先便轉投了羽山堂,這十來年裡,非但不念著劉古的好,反而助紂為虐、事事針對,存心想要將金身堂的老人們往死路裡逼,如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回,只怕這些老人都已堅持不了幾天了。
此時項先已經適應了陽光,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一個劉古,另一個竟然是……竟然是項楊?那個打小便被他欺淩慣了的野孩子……
可如今看他那模樣,穿的人模狗樣的,臉上還掛著一絲不屑的笑容,而羽山堂的那位結丹老祖和羽山無邪都像跟班一樣,恭恭敬敬的跟在了他後頭,看那表情,似乎都恨不得跪下來舔他的腳……
這世界究竟是怎麼了?瘋了嘛!
他無意識的咽動了一下喉嚨,將口中的草筋努力的嚥了下去,仰著頭呵呵的嘶吼了幾聲,那草筋實在太苦,上面又有細細的倒鈎,將他的嗓子紮的幾乎都啞了,半天才斷斷續續的拼出了句完整的話來。
“項……項楊……是你啊,快救我啊……咱……咱們從小就……就是兄弟啊!我……我爹孃還……還給過你吃的呢……”
項楊冷笑著蹲了下來,身後,羽山成興和羽山無邪馬上一樣蹲在了後頭,佝僂著身體,臀部微翹,雙手扶膝,就好像二條忠狗,就差沒吐舌頭了。
魂技的禁制極為霸道,此時的項楊在他們心中已是完全不可拂逆的主人,主人蹲著,他們站著,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之事,萬萬不可。
項楊伸手一指,一道水流從指尖處洩落,將項先臉上的汙垢清洗了遍,隨後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龐,微微搖頭,寒著臉說道。
“項先,如若你對我使點壞心也就罷了,可咱們金身堂的這些老人又哪裡得罪你了?沒有劉古師兄,你至今還是一個漁民而已,最多了幫你父親管管客棧,跑跑腿,哪有修仙得道的機會?”
“我……我沒有……都是他們……他們讓我做的啊!項楊!你救救我!嗯,你知道青檀上人吧?青檀上人對我好的很啊!你救了我,她定然也會謝你的!青檀上人何等大能,到時咱們兄弟兩個一起跟著她,日後最起碼也能結丹有成啊!”
項先先是結結巴巴的解釋了二句,後來似乎是想起了青檀,一下子嘴都利索起來,濕漉漉的臉上透出了一絲得意之色,配上他如今的造型,顯得有些滑稽。
“青檀嘛?”項楊想了想,好像就是那個被自己一劍斬了雙足的女人,一個結丹初期的修士。
忽然間,他覺得有些意興闌珊,自己和項先之間已經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了啊,他所謂的大能在自己眼中就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師弟,要不算了吧,這小子好歹也是我帶入浮玉宗的,又和你是老鄉……”劉古在一旁輕聲說道,他心中其實對項先極為厭惡,但又怕項楊為難,故此才開的口。
“算了嘛?”項楊輕笑著伸出了手,掌心之中一點烏光閃動。
“師兄,回頭還要辛苦你一下,將他送回去吧!”
他是可以放過項先,但是,如以德報怨,又何以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