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撐住膝蓋,用力喘氣。
他想起了在學塾裡忙碌的纖瘦身影,想起了裸露在外的腳踝,想起了那一雙冷漠的雙眼...最後的最後,他腦海中浮現的是孃親在夜裡刺繡的樣子,是從小到大娘親忙前忙後的身影。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他與王先生的談話。
先生,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孃親啊。
那麼李如初最重要的又是什麼?
是屋裡的老人麼。
破舊房屋裡,老人喝完李如初熬的藥後,藉著縫隙滲出的光線看著李如初略微慘白的臉頰問道。
“不是王先生來了嗎?”
李如初搖了搖頭。
“那是誰?”
李如初沉默不語。
她默默的掏出了那把破舊小刀,在木板上刻下一個人的名字。
劉燕青。
下邊又劃上一痕。
老人這才笑道:“噢,原來是交新朋友了。”
李如初輕聲開口:“是學塾裡的同窗。”
老人欣慰的笑了笑。
說罷,李如初鑽進了暖和的被窩裡,身體捲曲,雙手環膝,好似一個還在孃胎裡的嬰兒。
老人側了側身將李如初攬進懷裡,心疼的用臉頰蹭了蹭李如初的後腦勺。
劉燕青回到家裡,帶著略微沉重的表情走進側屋。
坐在一旁假寐的馮世才見後笑道:“天氣寒冷又在下雨,打不到獵物也是正常,小少爺不必灰心。”
劉燕青默默起身,將衣兜裡的銅板丟進了裝錢的小盒子裡。
聽著幾十個銅板碰撞的聲音,馮世才先是一愣,繼而表情有些古怪。
劉燕青沒有說話,而是透過窗戶看向對面的廚房,劉燕青輕聲問道:“這十幾年來,孃親過得很辛苦吧。”
馮世才撇了劉燕青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劉婉君語重心長道:“一個柔弱女子獨自帶大一個孩子,又豈是辛苦二字能夠道盡的。”
劉燕青滿含熱淚又道:“馮爺爺也很辛苦吧。”
剎那間,馮世才渾濁的雙眼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了十五年前,有個彌留之際的老兄弟緊握他的雙手沉聲道:“今後婉君就得辛苦馮老弟照料了。”
馮世才雙眼微微溼潤,搖頭道:“老奴...不苦。”
劉燕青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衫走向廚房,他撇了一眼孃親粗糙的雙手說道:“娘,我幫你洗菜吧,以後這種下冷水的活都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