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刀跑了來:“大娘子有甚吩咐?”
“有有有,很重要。”
謝九刀聽著這話,頓時一臉嚴肅:“大娘子吩咐就是,有我謝九刀能夠做的,儘管說。”
“吶,收拾一塊兒乾淨的地兒吧。”她手一指周圍,謝九刀頓時嘴角抽搐……敢情兒這就是她說的“很重要”的事?
悶著氣,謝九刀啥話都沒說,轉身悶頭去收拾出一塊兒乾淨的地方來,他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故意收拾的時候,把東西弄得叮咚作響。
自然,女子看在眼中,輕笑一聲,轉身便走。
謝九刀眼角餘光掃到那女子優哉遊哉揹著手閒逛,頓時粗豪的面龐上,臉色更黑了,她把“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來做,自己卻優哉遊哉了。
忍不住哼唧道:“大娘子,您來遊玩兒吶?”
連鳳丫聽著呵呵一笑,瞅一眼乾活兒的謝九刀:“是呢,你小子不服氣啊。”遊玩兒?屍體堆棺材集中營中游玩兒嗎?
好你個謝九刀,現在都學會了反諷。
連鳳丫昨天經受了那場無妄之災,這會兒罪魁禍首還敢反諷她,頓時便揚唇反擊,不冷不熱地念叨他兩句:
“可別忘了,誰害我倒黴催的遇到個瘋子。”
這話一說,謝九刀就蔫兒了吧唧了,聊起眼皮,剛好看在那女人拳頭壓著嘴,一陣陣的小聲咳嗽。
陡然記起來,司徒淵的那一掌雖然打歪了,卻也一掌打在那女人肩甲上了,而從始至終,那女人愣是一聲不吭,一句“疼”的沒有喊過。
而今也還壓著嘴唇,估摸著是實在忍不住才那樣小聲地斷斷續續咳嗽。
“大娘子,你傷勢……”
“去!”他話沒說完,那女子不耐煩地揮揮手,滿口的呵斥:“我好著吶,你可別咒我。”
謝九刀頓時住了嘴,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感慨:刀子嘴豆腐心……她完全可以責怪他,還要顧及他的心情。
連鳳丫掃了那木頭疙瘩一眼,翻了個白眼兒,沒再理會那傻大個兒了,她可沒那麼聖母,這點兒疼死不了人。
姓司徒的瘋子,一掌打歪,打在她肩胛骨上,又被當時她身後那扇破門忽然傾塌,卸去了一部分力量,是這具身體孱弱,換做她前一世的身體,也不會因為這點傷就牽著胸口悶疼了。
陡然間,連鳳丫意識到——不管在哪裡,一具結實的身體,還是十分有用的。
揹著手,一邊思考回去淮安城之後,定要重新拾起練體之術,一邊轉個彎口,往後頭偏房去。
老叟佝僂著背,背對著她,聽她走來,慢吞吞轉過身來。
連鳳丫便住了腳步,站在那老叟面前幾步外,笑眯眯地蹲下身去,與那老叟視線一般平齊:“老爺子,麻煩您老幫我到鎮上買上幾樣東西?”
那老頭笑呵呵地望著面前與他平齊的那張女子清淡隨和的面龐,渾濁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忽而一樂:“丫頭,蹲著不累?”
“敬老愛幼。”女子隨和道。
那老頭又看了面前女子那張隨和的面龐,這一次,這一眼看得更深,好半晌,“哦~我這老頭子,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敬著,”
老頭兒常年佝僂著腰背,把他整個人壓得彎曲,也讓他比別人矮了許多,看人便要仰著頭去看。
“好多年了,老頭子除了看小娃娃,就沒平視過誰了。”
“那敢情好,仰視、俯視、平視,我最喜歡現在這個角度。”她笑著說,好像是開玩笑一般,那老頭兒卻哈哈笑得歡快:
“丫頭,買甚,你說,老頭子不要你的酒水,也幫你跑這一趟。”
連鳳丫哈哈一笑,“老爺子您辛苦,酒水管夠。”
她又說了一堆東西,那老頭兒點點頭:“行個,老頭子我現在就走一趟。”
然而,背屍匠出門,彷彿自有規矩。
連鳳丫看著老頭兒不知打哪兒來的一個麻布裹頭,碩大的麻布從頭兜了下去,遮住了雙肩,一直拖曳到腰擺。
“您這是?”
她驚奇。
“背屍匠不吉利,出門裹麻戴孝,走到哪兒,人要看見,遠遠就能躲開了。”
只聽著老頭粗嘎的聲音解說著,連鳳丫怔然地望著那道慢吞吞一腳深一腳淺,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