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模仿,隱忍,抹殺。”
羅晃的語氣悠遠而寧靜,說到最後兩個字時,鬍鬚抖了抖,帶出一股難掩的殺機。
他縱是謀士文臣,亦非柔弱不能武之輩。
刀能殺人,口亦能殺人,他所殺之人,遠比一些武夫所殺之人多得多。
“我……明白了。”聽了羅先生一番話,君娉婷心中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但是尚無大致思路。
“讓老夫猜一猜,困擾大小姐的,可是如今宮中一女子?”羅晃輕撫長鬚,悠悠道。
“羅先生也聽聞了?您回來多久了?”君娉婷難掩驚詫之色。
“今日方至,尚未見過國君。”羅晃長眉一揚,撫須笑道,“終於上鉤了。”
羅晃一握魚竿,高高揚起,不緊不慢地拉扯著魚線。
“悠然亭還有游魚?”君娉婷忍不住湊過去看,在宮中也算是過了許多時日,不曾聽聞有人從悠然亭中釣起過游魚。
不如說未有人見過亭中游魚,都說悠然亭地氣不佳,不能供游魚生長。
幼時姜玄祁帶她去抓魚,都是直接去錦鯉池,一抓一大桶。
“悠然亭自然有魚,只是長在這裡的魚,比別處更為狡猾。耐心、狡詐、誘餌缺一不可,你今日有口福了。”羅晃一揚臂,一條成年男子手臂那麼長的魚躍出水面。
君娉婷若有所思,或許,如今的她也需要一個誘餌,等待對方露出狐狸尾巴。
羅晃提著一條尋常罕見的紅尾叱魚,鼻尖動了動:“這種魚的魚骨熬湯最是鮮美不過,不添放任何香料,自有一股清新的草木香,熬出來的湯是鮮白色,人間難得一回嘗吶!”
聽他這麼說著,君娉婷都有些忍不住流口水了。
“我從前做國君幕僚之時,時時翻牆過來捕魚,那時候可不能像現在這樣大搖大擺釣著玩兒,我都是潛進湖裡抓的,這小傢伙狡猾得很!”羅晃回憶起從前,不免有一番追憶之色。
君娉婷卻是聽得嘴角抽搐:“該不會湖裡的魚都被您老抓完了吧?”
“胡……胡說。”羅晃吹鬍子瞪眼,強裝鎮定,“我都三年沒回來,它們也該長起來了。不,不應當被我吃完。”
“言之有理。”君娉婷好心地不去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咳,那我先去見國君,這條魚你回去讓膳房燉著,記得給我留兩碗,千萬別給你夫君吃了,白白便宜了他。”羅晃臨走之前還特意叮囑了一遍,想了想又說,“你向來是個聰明孩子,我就不給你提什麼建議了,只是人之一生自有長短,勿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姻姻明白。”
聽完她這句,羅晃這才揹著手走出了悠然亭,又是一番高人氣度。
君娉婷提著這麼重一條魚沒走到半路,就被宮娥們幫忙編了只草簍子,一起抬著回去了。
夜間她也不免思索,該如何對待黎姬。
黎姬能夠惑亂人的記憶,絕非善類。
她倒是有耐性慢慢地剝去黎姬的偽裝一點點地溫水煮青蛙,就怕黎姬不給她這個機會。
不過,與羅先生的一番對話確實給了她啟發,人有長短,妖物自然一樣,若她僅僅只是會使些妖法,也未嘗沒有針對她的辦法。
當然,掌握其中第一手的資料至為要緊。
這就讓人有些苦惱了。
在昭國,雖有關於怪力亂神的傳聞,但大多數都是空造,真要問起的時候,沒人真的見過妖物,這該怎麼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