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海外回來的華僑子女,將西方的自由浪漫精神學了個淋漓盡致;而秦家卻是改革開放之初首批下海經商、走大運發了財的暴發戶。
當資本家出身的姑娘對上根正苗紅的老一輩,矛盾不是一點半點。
“後來……”
秦深糾結了下用詞:“後來我媽沒離婚就談了新的男朋友,祖父更認定了原來的猜測,覺得她人品不好;再後來我學了珠寶設計,和我媽一個脾性,祖父就越發不待見我。”
“最近這幾年我忙著公司的事,股份卻是江呈的,祖父每次見了我都懶得搭理了。”秦深說著說著就笑了。
秦家和子嗣稀薄的江家不一樣,秦老爺子先後結過三次婚,頭個妻子是下鄉時候認識的,可惜兩人學識閱歷相差懸殊,說不到一塊去;第二任妻子乳|腺癌去世,就是秦深的祖母;第三任妻子是離過婚的,帶著一雙兒女尋個依靠,面對一大家子的刁難也安安分分,十分的好脾氣。
這麼一來,老頭子膝下兒女九個,至於孫輩重孫輩的,怕是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每逢過年烏泱泱一宅子人,成器的大有人在,不成器的也不少,少一個秦深怕是沒多少人能記得起來。
餃子煮好了,何媽媽喊她吃飯,何有時應了聲,又收回心神:“那你吃過飯了沒有啊?”
“正在吃。”秦深開了影片給她看了眼,鮮蝦餃,味道不錯。
小薩摩看得眼饞,站起來前腿扒著他膝蓋,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
一人一狗四目相對,場面著實悽涼。
秦深嘆口氣,自己啃掉餃子皮,把裡邊的蝦仁喂給它。想養狗的正主躲懶去了,可憐兮兮的狗兒子只能由他一手拉扯。
看到他在吃餃子,一個人吃年夜飯也沒虧待自己,準備了一桌子菜,何有時稍稍得了些安慰,“這是自己包的?”
“超市買的速凍餃子。”
何有時又不說話了,心疼。
他在國外多年,很多吃食都是自己照著食譜摸索出來的,唯獨不會包餃子。倒不是因為餃子難包,而是這種一家人團圓才能吃出滋味的吃食,一人忙活實在太孤獨了。
大概是因為聽到了有時的聲音,小薩摩扒著秦深的手直哼哼,還鬼靈精地把腦袋往手機螢幕前湊,看樣子寵物店老闆沒少在它面前玩手機。
“你兒子要跟你說話。”秦深被鬧騰得不行,也不抱狗,把螢幕轉了個方向,彎下腰對準它。
看到有時的臉,薩摩嗷嗷叫了兩聲。
“喲,怎麼變好看了呀?”
一天不見,小薩摩更圓潤了,頭上還紮了個蠢兮兮的小辮,立在腦袋正中央。
秦深表情丁點沒變,聲音也淡,心裡卻有點得意:“今天帶它去做了個造型。”
隔著螢幕逗狗沒什麼趣味,何有時又開始心疼狗爸爸:“那……有人給你發壓歲錢沒有?”
“沒有。”
“你過年買新衣服了沒有?”
“沒有。”
何有時學他一樣老氣橫秋地嘆了一聲:“你這過的是什麼年呀。”
秦深也不說話,抿著唇,沉默地看著她,渾身上下都透著“我很難過”的氣息。
“要不……”何有時徹底心軟了,剛想說“明天來我家過年吧”,就聽秦深率先開口。
“我現在去見你,好不好?”
何有時怔住。
耳畔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影片中他眉眼深沉,背景是餐廳另一側千家萬戶的燈火。
“有時。”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