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心掀開青色細布簾子,探頭看到船艙裡的情景,忙垂首肅手而立。
“何事?”溫煦的聲音如一縷清盈的風。
宮心低首進來,盡量壓低聲音道:“世子,常安有事稟報。”
紀凜看了眼懷裡人有些倦怠的面容,冷淡道:“稍等。”
宮心應了一聲,便退出去。
曲瀲睡了個囫圇覺醒來,便見身邊躺著的閨女,挺著小肚皮睡得香甜。
可能是太累了,這一覺睡得頭暈腦脹,不過在聽到隔壁傳來嚶嚶的哭聲後,低頭在閨女睡得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親了下,還是撐著起來了。
外頭候著的碧春等丫鬟聽到聲音,忙進來伺候她更衣洗漱。
“胖團子怎麼又哭了?”曲瀲邊穿衣服邊問道。
“胖團”是曲瀲給兒子取的小名兒,丫鬟們當初乍然聽到這奇葩的小名兒時憋笑得厲害,連紀凜聽了都忍不住愣了許久,連臉上那種和煦文雅的笑容都有幾分維持不住,可見這名字的殺傷力。可看曲瀲叫得歡,而且還挺認真的,紀凜只得隨了她,反正只是個小名兒,孩子還沒取大名時,便諢叫著罷。
想來是因為小家夥出生時就比較胖,後來足月時也是胖團團的一個,所以如此取個促狹的小名兒,倒也有幾分貼切,卻是不當真的。
碧春笑道:“小少爺剛才醒來喝完奶,正在找您呢,沒見著您,方才哭了。”丫鬟們已經習慣了小少爺喜歡黏人的行為。
曲瀲聽得直嘀咕,“這生的不是兒子,而是個祖宗!”
碧春幾個丫鬟忍不住想笑。
曲瀲洗漱好,喝了口茶後,便讓奶孃將小祖宗抱過來。
被奶孃抱著的粉團團一般的嬰兒一見到她,就朝她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曲瀲熟練地將他抱到懷裡,見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泡著淚水,真是可愛又可憐,頓時什麼脾氣也沒有了,讓人絞了幹淨的帕子過來給他擦臉,將他放到床上。
小胖團被人放到床上時,馬上就翻身坐起來,坐得搖搖晃晃的,身子一歪,直接撲到了旁邊睡著的姐姐身上,壓得姐姐在睡夢中哼哼叫了兩聲,他倒是覺得好玩了,伸出胖乎乎的手去掐姐姐的臉。
旁邊看著的奶孃嚇個半死,忙握住他的小手,“小少爺,那是大姐兒,不能掐。”
小家夥素來霸道,根本不理會奶孃,拍的一下揮開她的手,繼續趴在那兒騷擾姐姐,終於將人給弄醒了。
“娘……嗚嗚嗚……”
剛醒來的孩子脾氣都挺大的,也特別地愛黏人,兼之阿尚是個嬌養的女孩子,受點委屈都會叫。俗話說會叫的孩子有奶吃,讓人對她忽視不得。所以就算生了兒子,曲瀲對閨女仍是看得緊。
曲瀲過來將被兒子弄醒的閨女抱起來,親親她可愛的臉蛋,笑道:“弟弟又將咱們阿尚吵醒了,阿尚不理他,娘抱你去洗臉。”
阿尚將一雙胖胳膊摟住娘親的脖子,小腦袋在她懷裡蹭來蹭去,睡意朦朧,還有些迷糊。
見姐姐被娘親抱走了,床上的胖團子翻身坐起,一隻小胖手塞到嘴裡啃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瞅著母親和姐姐,發現兩人都不理他,頓時扁了扁嘴,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邊哭邊要往床邊爬,可惜爬得不利索,只能用小肚子往前挪著,像只螃蟹。
曲瀲:“……”
兩只小魔星簡直要人命啊!果然生孩子什麼的,不能頻繁地生,還得等一個大了再生,這樣也不會弄得手忙腳亂了。
紀凜推門進來時,就見到哭得悽慘的兒子,還有抱在一起的母女倆個,都在瞪著眼睛看床上哭得慘兮兮的胖團子,一時間不禁有些好笑。
他走過去抱起兒子,給他擦擦小臉。
小家夥時常見他,對他也很熟悉,投進他懷裡,還在抽抽噎噎的,彷彿在投訴姐姐和娘親不理他。不過素知他霸道性子,紀凜只是笑了笑,摸了下他的小臉,並沒有哄他。
曲瀲邊給閨女洗臉穿衣服,邊覷著這邊的父子倆,心裡再次覺得,其實這男人那副溫煦清雅的模樣都是虛的,分明就是個冷情冷心之人,連對兒女其實也並未多少親近,也不知道是做給她看呢,還是其他。
如果一個人願意如此作態一輩子,那她會佩服死他。
不過她也知道他小時候經歷不比常人,充滿了苦難折磨,從來沒有得到過正常的父母關愛,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好的了。明明是個冷情冷心之人,卻也不想讓兒女重複他當初的童年,所以願意做出父親的姿態來,如此甚好。
將兩個孩子都收拾好後,天色稍晚,到了晚膳時間。
阿尚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放著她的小碗和小勺子,旁邊的搖車裡坐著六七個月大的小嬰兒,正用胖子攀著搖車車沿,一雙眼睛好奇地朝著餐桌上看來看去,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麼名堂。
曲瀲喝了口湯,瞅了一眼攀著搖車將脖子伸得老長的兒子,和紀凜道:“真的讓祖母給胖團取名字?”
原本這是紀家的嫡長孫,名字應該是由鎮國公這位一家之主來取的。只是如今父不成父、子不成子,情份皆無,只是維持著表面功夫罷了。鎮國公雖然欣喜孫子出生,但想到當初隨便給孫女取的名字,便沒好再靦著臉過來了。這取名兒的責任,便落到了淑宜大長公主這位長輩身上。
“祖母說,如果我有好的名字,也可以給他取,並不一定需要讓長輩取。”紀凜溫言笑道,看向兒子的目光很是溫和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