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瀲心裡嘆了口氣,面上卻露出歡快的笑容,說道:“暄和,京裡來信了,祖母詢問你的身體情況,襄夷公主也絮叨了很多東西,還有姐姐說了,她已經聯絡上景王,景王不日將會從北韁趕回來,你很快就會好的……”
她絮絮叨叨地說,他坐在那兒看著她,眼神渾濁而煥散。
直到一聲響亮的叫聲響起,阿尚邊呼喊著“娘親”邊走進來,方讓她閉上嘴。
“娘,花花,給。”阿尚跑過來,攤開小手,上面有一朵皺巴巴的小黃花。
曲瀲看了看小黃花,又看看閨女身上的衣服,颳了下她的小鼻子,嗔怪道:“阿尚小盆友,是不是又不聽話了?你瞧衣服都髒髒的,臉上還有塊花汁,禍害了多少花啊,真是太兇殘了。”
阿尚眨巴了下眼睛,朝她笑呵呵的,“尚乖,聽話!”
“既然聽話,還不快去洗幹淨自己?”拍了下她的小屁股,曲瀲讓丫鬟將她帶下去淨身換衣服。
等阿尚被丫鬟洗得白白嫩嫩的抱過來,曲瀲拉起睡醒的紀凜,趁著夕陽西下,陽光並不炙熱時,到院子裡去散步。
得知景王會過來伊始,曲瀲的生活更有盼頭了。
鎮安府的日子平靜如水,沒有什麼波瀾起伏,更無各種往來,她每天仍是過著和過去幾個月沒什麼變化的生活,卻在這種平靜中,壓抑著一種期盼和焦灼。
期盼著景王的到來,焦灼於紀凜的病。
直到中秋前,皆沒有景王的訊息。
曲瀲摸著高聳的肚子,心裡安慰自己,景王如今在北韁不知道幹些什麼勾檔,許是和北蠻人虐戀情深呢,趕過來也需要時間,她應當耐心等待才是,反正都等了那麼久了,也不差那麼幾天。
就在她這麼安慰自己時,中秋這日,常山匆匆忙忙過來稟,接到了兄長常安讓人送來的訊息,景王過來了。
景王是在傍晚時抵達鎮安府的。
看到景王時,曲瀲發現他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沾滿了灰塵,眼底有濃重的青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趕路沒有歇息好,再好的皮相此時也被他糟蹋成了個中年大叔,不過也是一個挺有型的中年大叔。
景王抹了把臉,目光落到曲瀲身上,對她道:“我這輩子算是欠了你們的了,一個小姨子,一個……”雖然沒有細說,但是曲瀲懂得。“收到你姐送來的訊息時,我處理了些事情就趕過來了,有沒有很感動?”
曲瀲以袖掩嘴,細聲細氣地道:“很感動,姐夫辛苦了,快過去給暄和瞧瞧。”
嘴裡說著他辛苦,卻毫不客氣地指使他,沒說一聲先讓他去歇息的意思。景王算是看透這個小姨子了,袖子一揮,大步往後院行去。
紀凜坐在花廳裡,阿尚趴在他身邊玩小皮球,父女倆雖然沒有交集,但是看起來卻分外和諧。聽到聲音時,阿尚扭頭看去,見到走進來的高大男人時,有些懵懂。
宮心等認出景王的丫鬟忙上前去請安。
景王一眼便看到坐在那兒的紀凜,他偏著頭,似乎是凝望過來,似乎又只是下意識的舉動,面上沒有任何情緒,整個人僵硬而冰冷。
看到他的模樣,景王的神色有些凝重,二話不說便過去給他把脈,然後又檢查他的腦袋。
曲瀲跟進來,見景王檢查過後,便坐在那裡緊皺眉頭,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顫聲道:“姐夫,暄和怎麼樣了?能治好吧?”
景王回神,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高聳的肚子上,說道:“自是能治的,你不用擔心。”然後又道:“你快要臨盆了吧?”
曲瀲低眉淺笑,笑容如一汪秋水明澤,輕聲道:“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景王沒再說什麼。
景王到來的當日,便例了一張密密麻麻的藥方,讓人去將上面的藥材齊集。上面有好幾味藥材十分珍貴,幸好這幾個月京城陸續送了幾批藥材過來以防萬一,那幾味珍貴的藥材也在其中,如今正好用得上。
常安的效率極快,花了一天一夜時間就將所有的藥材齊集好。
接著景王用那些藥材按照比例熬成了一桶藥浴,將紀凜放在藥浴中泡了三天三夜,邊泡還要邊在他腦袋上施針。
曲瀲雖然時常去探望,但是她此時揣著個大肚子,多少有些礙事,所以景王給紀凜治病時,不太讓她在場,就怕她心情激動又出個好歹——例如早産什麼的。特別是當她看到紀凜的腦袋紮著的銀針時,那副臉色大變的模樣,害得周圍的人都以為她要嚇得生了。
不過曲瀲還是很堅強地挺過來,拍拍胸口保證一翻,每天仍是雷打不動地堅持著進來探望,看著景王將紀凜的腦袋用銀針紮成刺尾,讓她心肝都顫了。
她明白這是針灸,藥浴配上針灸,這種治療是最保險的,比喝藥什麼更能見效。只是理智上縱使明白,還是要為他心疼。
泡在藥浴裡的時候,紀凜的神色十分平靜,直到針灸時,他的臉上會露出痛苦的神色,嘴唇都咬出血來。擔心他承受不住疼痛傷著自己,景王常安兄弟進來按住他。
曲瀲差點看得淚眼汪汪,覺得一定痛疼之極,因為疼痛,紀凜的臉龐都有些扭曲,甚至身體也一度痙攣休克。要不是強忍著,曲瀲差點要沒志氣地說不治了。
一連五天,曲瀲都在煎熬著日子。
直到五天後,房門終於開了,景王一臉疲憊地走出來,對她道:“這次他倒是因禍得福,幼年所傷的頭疾之症痊癒了,以後不用再擔心他會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