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外面情況如何了?”紀二老爺忍不住問道,“不知道大哥和平寧那邊如何了,他們沒有受到什麼波及吧。”
紀二老爺是個實在人,他雖然從母親及時的反應中可窺出點兒什麼,卻仍是為在莊子裡養病的兄嫂及妹妹、妹夫擔心。
“我也不知道。”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她也是臨時接到從宮裡傳來的訊息罷了,能作好的安排已經盡量安排了,其他的卻是沒法子了。
一時間,氣氛又壓抑了幾分。
半晌,淑宜大長公主道,“行了,現下府裡已經無事,你們都回自己院裡去歇息罷,若是有什麼訊息,常管事自會給你們帶去,不必擔心。”
眾人見淑宜大長公主面有倦容,彷彿根本沒歇息過,也不好再打擾她,紛紛應聲是。
曲瀲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在侍衛們的護送下出了寒山雅居。
雪在早上時就停了,一路上,她仔細地看了下,發現地上的積雪多數都染上了汙質,院裡的花木雖然只剩下枯枝,卻能從中觀出被折損的痕跡,顯然昨日的打鬥十分厲害。空氣中透著一股冰冷,寒風拂面,清爽的空氣聞不到其他的味道,那些血腥味兒不是被雪掩蓋了,就是被北風驅散了。
進了暄風院後,曲瀲看了下暄風院,發現暄風院的院牆上還有未清理幹淨的血漬,眼神微黯。
屋子裡剛燒起地龍,還沒有暖和起來,曲瀲便抱住阿尚,仔細地看了看,發現屋子裡的物什完好,甚至沒有絲毫的淩亂,心裡如何不明白了。
曲瀲將常山叫過來,說道:“昨晚,那些人原是想要劫持我和阿尚威脅世子罷?”
常山忙道:“世子夫人放心,屬下們等定會護您和大姐兒平安無事,不會讓賊人得逞。”
曲瀲舔了舔有些幹躁的嘴唇,繼續道:“常安昨日一早跟著出門,想來是去安排了,不然府裡也不會反應如此快……”
她狀似自言自語,但是每一句都讓常山不知道說什麼。
“行啦,我沒事,你下去罷。”
知道曲瀲擔心,到了傍晚時,常山過來稟報道:“少夫人,年炎那兒有訊息了,世子如今正在神機營,今兒一早,世子帶領神機營進宮救駕,宮裡的叛亂已經平息。”
聽到他平安無事,曲瀲終於鬆了口氣。
除了這個訊息外,常山也帶來了紀沖失蹤的訊息。想來昨晚便是紀沖給那些闖進來的賊人領路來暄風院劫持她和阿尚,可惜淑宜大長公主早一步將她們接過去了,而常山等人留在暄風院作出一副女主人仍在的假象來欺騙那麼些賊人。
紀沖做出這種事情來,如果他還留在府裡,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失蹤反而是最好的。至於紀詩,不管她知不知情,已經不重要了。
這一日,城裡時不時地會傳來金鳴之聲,街道上四處是叛軍的屍體,血流滿地,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以往熱鬧的皇城一片死寂。
翌日,京城終於平靜下來,但大街上依然被封鎖,訊息傳遞不出去,也無人知道親朋好友的情況,只是時不時地聞得遠處有嚎哭聲傳來,據聞是死在叛軍中的人的家屬為其哀泣。
除此之外,還有五城官馬司及順天府奉皇命緝拿反賊,他們持著一份名單,但凡在名單中的人及其家族,皆鋃鐺入獄,此舉再次讓京城裡那些得到訊息的家族變得緊張起來,就生怕自己在那份名單裡。
直到第三日,京城才恢複了平靜,只是這種平靜中卻透著一股蕭索。
這時,劫後餘生的人們紛紛關心京中的親朋好友情況,曲瀲也得到了曲家、景王府、平陽侯府、駱櫻等的平安訊兒,從中得知一些王公貴族的府第在那晚發生的慘事,其中便有景德侯府,據聞景德侯府上下皆被叛軍闖進誅殺盡殆,只有那晚在神機營中值勤的席燕逃過一劫。
除景德侯府外,安國公府和忠勇侯府也遭了大難,並非是被叛軍殺害,而是被五城兵馬司闖入府裡,不管男女老少,紛紛將他們逮捕入獄。不僅是這兩府,有許多公侯之家及官員皆鋃鐺入獄。
曲瀲聽到外面的訊息時,心中微堵。
她在心裡默默地盤算著那些被抄家入獄的家族,越想越心驚,這份名單太過翔實了,讓她不得不聯想到當年老鎮國公之死。
紀凜在京中叛亂後第三日方才回府。
他的臉色十分糟糕,彷彿好幾天未歇息了,眼底下有濃重的青色,但是精神卻很好,一雙眼睛格外明亮,閃爍著無人能懂的情緒。
回到鎮國公府後,他去了一趟寒山雅居。
寒山雅居裡,淑宜大長公主臉色冷肅,手裡緊緊地拽著佛珠,手上青筋畢露。
“公主……”烏嬤嬤擔憂地道。
淑宜大長公主聽而未聞,只是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面前的孫子,半晌方嘶啞地道:“很好,那些人當年為了那麼點子利益,害了你祖父,死有餘辜!你做得很好……”
紀凜臉上露出笑容,一雙眼睛詭譎難辯,隱有煞意流淌,他哼笑道:“這還不夠,他們會為此付出代價。”
淑宜大長公主看到他眼中的赤色,還有那抹興奮到扭曲的嗜血笑容,頓時不知道說什麼。
等紀凜離開後,淑宜大長公主癱坐在炕上,手指顫抖著,將一張有些發黃的紙張癱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單,當看到上面的幾個名字時,她眼裡浮現濕意,又帶著濃烈的恨意。
名單上的第一個名字,赫然是忠勇伯郭城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