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瀲有些心塞。
誠然碧夏說得不錯,當時多虧了紀凜趕過來,才沒有讓那些潛進船上的水賊摸進船艙,不然船艙裡一屋子老弱婦孺,可就要遭殃了。可是想起當時站在船舷上射箭殺人像穿白菜一樣簡單利索的少年,仍是有些不得勁。
曲瀲默默地躺下,拉過被子矇住臉。
她覺得自己需要再冷靜一下。
月色有些暗淡,混亂的江面很快恢複了平靜,江水向南流淌而去,很快便將浸透了鮮血的江水帶往南下,一陣風吹來,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淡去。
踏著月色,紀凜回到了船艙裡。
剛進來,便見到穿著一襲染血袍子的周琅正皺著眉坐在那兒喝茶,見到他進來,一躍而起,大步走了過來。
“暄和!”周琅走近他,眉頭一直未松開過,問道:“你說奇不奇怪?哪裡來的水賊這般沒眼色,竟然連官船也敢打劫,莫不是想銀子想瘋了?”他一臉嘲諷的表情,“你說是吧?”
紀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越過他走了。
周琅愣了下,然後有些氣急敗壞地追上去,伸手就要搭上他的肩膀,卻不知那人如何動作的,只覺得眼前一花,他伸出的手便被人扭在了背後,身體朝下,雙膝跪在地上時,腰也被迫彎折,然後背上傳來了一股巨大的壓力,反應過來時,一條長腿已經踩在他的背上。
周琅:“……”
然後聽得那道清越的聲音道:“你何必明知故問?”
“……放開!”周琅咬牙切齒,“別又用這招,又不是我來招惹你了,難道你今晚殺得不痛快?小心嚇壞了曲家兩位妹妹!”
等背後的力道鬆了,周琅一躍而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腰間,一雙眼睛含怒帶怨地看向面前神色冷淡中透著不耐煩的少年,那囂張中帶著狠戾的模樣,哪裡是那個如玉的紀暄和?差點想淚奔回京。
特麼的這家夥又變臉了。
從小到大,只要他一變臉,周圍的人都要倒黴。
他深吸了口氣,決定不和這詭異的家夥計較,等明天再和他算賬,“你這次來常州府,真的只是為了探望明方大師?”
紀凜瞥了他一眼,一副懶得回答這麼弱智問題的表情。
周琅冷笑一聲,“難道就沒有和漕幫有什麼瓜葛?”
“那又如何?”
“……”
周琅繼續深吸了口氣,讓語氣緩和一些,“那個人……仍是想要置你於死地?”
紀凜這回終於笑了,他笑得頗為張揚,雙眸陰翳含煞,聲音冷酷,“誰死還不一定!”
聽到他的話,周琅吞嚥了口唾沫,小聲地道:“你千萬別沖動啊,若是……到時候你會身敗名裂,為天下人所不恥的。”不過想起現在這變臉的家夥啥壞事都幹得出來,指不定人家根本不在乎那麼點名聲呢?
周琅頭皮發麻,欲言又止。
紀凜彈了彈先前被他碰過的衣袖,彷彿拂去了什麼髒東西,在周琅憋紅著臉想揍他一頓的憤怒中,轉身施施然地走了。
翌日,天朗氣清,陽光明媚。
兩艘大船平穩地行駛在江面上。
曲瀲將做了一半的繡帕放下,揉了揉眼睛,又伸了個懶腰,透過窗欞,可以看到外面兩岸青山如黛,陽光下的江水波光粼粼,偶爾可以看到躍出江面的魚,還有飛過江面的鳥,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寧靜安逸,彷彿昨夜的殺戮血腥不過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正失神間,便見碧春一臉忐忑地捧了一個小黑漆繪玉簪花的匣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