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狠狠撞擊在地,濺起無數圈厚實雪花和冰渣。
蒼天為之色變,大地為之顫抖。白雪落勢更強,落在地面上,鋪在被砸出的深坑中,覆在白衣男人慘笑的臉上。
“哈哈哈哈哈哈。”解脫的大笑聲傳出。
錦年面色放鬆了下來,看著漸漸飄落而下的黑衣男人。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對抗天雷之時的場景嗎?”
暗羽不答。
錦年並不失望,似是陷在過去的回憶之中,笑道:“你知道嗎?那時候,其實我是害怕你的——”他頓了頓,面露嫉妒。
“畢竟你的右手,你的樣子太過詭異,絕對不是正道之人該有的樣子。可是,你知道嗎?我習慣了戴著微笑假面,習慣了對一切人好。那時候啊……”
他狠狠吞噎下口中鮮血,繼而嗤笑道:“那時候啊,我就在想——自己怎麼這麼倒黴,救了一個怪物,還被怪物纏身了呢?”
他的笑聲雖悽慘,卻有釋放,也有快樂,唯獨沒有後悔,怨恨。
就好似——這樣的一幕是他早就預料到一般,不,是他所期待的。
聽到錦年的話,暗羽眸色猛地一縮,心跳漏了一拍,雙腳僵硬,好似千斤重,抬不起分毫。
錦年說他是怪物。
本以為足夠冷淡的男人面上露出一絲猙獰,雙目如淬了冰一般,讓人見之,不免全身生寒。
他所以為的珍貴記憶,他所認為的好兄弟,唯一的朋友竟是這般看待他的?
可笑!
可憐!
“你是不是很憤怒?”錦年輕輕擦去嘴角的血跡,聲音顫抖,語速緩慢:“殺——了——我——吧——”
他一字一句吐出,“如果你不殺了我,那麼我就去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那個叫做喬小池的女人究竟是什麼心思。我想你應該不願看到她被人追殺,或者用來做成研究材料的一天吧?”
錦年的話刺痛了暗羽的大腦神經。
厚厚黑霧自暗羽的右手掌漫出,自上而下,漸漸將他整個人覆蓋。
黑色長劍嗡鳴作響,似是在憤怒,在掙扎,想要脫殼而出,殺了這膽敢冒犯主人之人。
錦年的笑聲更大,更瘋狂,抬頭,看天,一片灰黑,看不到那天堂之下的雪白。
為什麼他只覺自己的內心比這白雪天氣還讓人生寒呢?
又是苦笑一聲,他閉上眼,等待著生命的解脫。
終於可以離開這人世間了——
他不怨,不悔,不難受。唯一覺得愧對的只有:東野南。
“錦年!”東野南爬到這邊,在雪地裡拖出長長血色痕跡,渾身溼了,透了,夾雜著絲絲血腥以及清晰的雪水。
她頂著溼噠噠,亂糟糟的頭髮,仿若水鬼,睜著眼看黑衣男人漸漸走進躺在地上,不動分毫的錦年。
不,不要!
她欲大喊,卻不曾想根本發不出聲來。
她直覺:他要死了!
不,不是這樣的,錦年不會死的。
他那般高尚,仿若天上謫仙,仙氣飄飄,是她不能觸碰的潔白。
所有骯髒的事情,她都可以提前替他解決,所有痛苦的事情,她都可以代他承受,甚至是死亡,她亦會毫不思考,站在他身前。
“不……”喉嚨疼痛,聲音滄桑嘶啞,她努力伸出右手,卻再也前進分毫。